除去小时候,陆云这是第一次踏进苏果的房间,这个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小,压根没有卧室和客厅之分,一览无余。他觉得很尴尬,拎着个饭盒就那样站着,直到苏果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他才有所反应。
“你这么晚过来是?”
苏果疑惑地问道。
陆云清了清喉咙,将手中的不锈钢饭盒放到身旁小小的饭桌上,然后推到苏果身边。
“这……给……给你。”
苏果小心翼翼地接过,在陆云的注视下将盒子打开,才发现里面竟然是冰糖雪梨汤。她更加疑惑地看向陆云,发现他的耳根又不知为何红了起来,脸上却波澜不惊,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
“你做的?”
陆云点了点头,耳根更红了一些,愈发结巴着说道:
“快……凉……凉了,趁……热……热吃。”
越是紧张,陆云口吃就越严重,这种情况他自小便知道,可他仍旧想要开口说话,只要对面听的那个人,是苏果。
苏果也知道陆云的这种情况,她听着他吃力地将整句话说完,不禁又想起了曾经对他说的那些恶毒的话语,内心开始变得苦涩和压抑。
像陆云这样天生残缺的人,都会把自尊心看得很重,容不得半点践踏。
十年前苏果听了陆妈妈的话,为了掐断陆云早恋的那棵幼苗,也为了自己不被天下人诟病,在给了他希望和阳光后又毅然决然地抛弃了他,将他打回了那个冰冷寂寥的内心世界。苏果本以为他会恨她,可他没有。不但没有,陆云反而给她一种感觉:他还爱她。
只有爱,才会如此细致入微,记得她饭菜的喜好,也留意着她的咳嗽,甚至是小区的安全问题。
苏果低头看着还在冒热气的冰糖雪梨,却一直迟迟没有动口。最终,她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陆云说道:
“陆云,这十年……我一直欠你一个道歉,我……”
“没……没……没关系!”
本来一直安静坐着的陆云听到苏果说要道歉,立马慌张地摆起了手,表情和姿势跟他的形象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终究还是记得自己当初给他的伤害,就连被提起都那么在意。
苏果心想着,刚抬起的头此刻像个卸了气的皮球,无力地垂下去,露出一截细长雪白的脖颈。
陆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看着苏果的脖颈舔了舔唇,转移话题道:
“快……吃……吃吧。”
苏果没有理会他,声如蚊蝇地说:
“我结过婚了。”
“……”
整个屋子里安静得吓人,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呼吸声都隐约可闻。陆云面部不自觉地抽动了下,就那么一句话不说地看着苏果,似乎要把她看穿。
良久,他转过头看向别处,右手急躁地伸进衣服口袋里摸索着,最终掏出一包烟和一只打火机,起身走到窗前,点燃一根抽了起来。
“什……什么……时……时候……的事?”
“三年前。”
苏果一直维持着低头的动作,因为这样就可以避免和陆云对视。
现在的陆云拥有大多数女人都趋之若鹜的经济、能力和外表,若不是因为天生的缺陷,他可以称得上完美。苏果觉得他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更应该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一直被她蒙在鼓里。
她已经做不到骗他了,连隐瞒都觉得愧疚。她要让他知道所有的事情,让他明白:苏果,从来都没有他心里想象中那么美好。
陆云看了看房间里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男人用的,他微眯了下眼,强忍着内心的暗涌,开口问道:
“你们……没……没有……住……住一起么?”
“我们……离婚了,就在不久之前。”
在遇见你的那一天。
苏果头低得更下了些,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陆云吸烟的动作顿了顿,他顺着窗户向外看了眼已经黑尽了的世界,然后猛地吸了最后一口,在窗沿上将烟头掐灭,丢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不早了,你……好……好好休息,我先……先……先回去了。”
苏果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直到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她才有勇气看向陆云离去的方向。
她看着那扇微微有些掉漆的防盗门,心想陆云走得这么匆忙,应该是嫌弃她了吧?
一个三十一岁的离异妇女,说什么也会被陆云这样年轻有为的男人嫌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