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月这一觉睡得酣畅,醒来时已是日下西头,屋里一丝光亮也没有。
她从榻上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被拆卸了一遍,骨头缝里都泛着一股子酸意。还记得她昏倒之前见到的那名小将,应当是将他们带回了驻扎地,她得去看看司刑和安定。
屋内没有点灯,蛮月摸黑起身。她眼神一向不大好,这种时候跟瞎子没两样,天底下哪有她这样的妖怪,未免太丢妖脸了,想着,她便大刀阔斧地往前走。
不曾想,这屋内还有扇屏风,她直直撞上去,那屏风轰然倒下,蛮月也跟着“啊哟”了一声。
应声而来的是推门声。蛮月火速站定,两手交叠背在身后,努力挺直腰板,“不必担心,我没事,我好得很。”
她嘴硬得很,生怕别人看出她的窘况。
来人举着烛台,烛光明暗交替下映照出陆长风半张瘦削的脸来。
“陆长风!”
“是我。”他将烛台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她面前去。
那撮烛火摇摇晃晃,照的见桌椅,照不见他脸上的神色。
他站在暗处,也不说话,就只是面对她站着,似乎就只专心看着她。
蛮月察觉到陆长风的情绪不对劲,他大多时候都不高兴,但藏得深,轻易不给人发觉。她虽然迟钝,但对于陆长风的情绪却敏锐得很。
况且,他生的气多半与她脱不了干系,此刻默不作声,约莫是在盘算拿什么招数对付她。识时务者,就应当走为上记,待他消了气再回来。
她一拍脑门,急中生智:“啊,对了,司刑伤得那么重,我得快些去帮他疗伤才是。”
急匆匆说完,蛮月拔腿就跑。
陆长风只是略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蛮月脚步一顿,听见他沙哑的叫了一声:“阿蛮。”
烛火照亮的一小方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陆长风清减了许多,也晒黑了,看得出没怎么打理自己,下巴都冒了一小圈胡茬。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下巴看,陆长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这几日忙,明早就好好梳洗一番。睡了这么久,饿了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小包油纸,打开是一只油光锃亮的大鸡腿,那香味直往她鼻子里钻。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她确实是饿了,肚里馋虫一个劲儿的打转。
蛮月看着那鸡腿摇了摇头,“你瘦了好多,我不饿,还是你吃吧。”
蛮月晓得陆长风心里是憋了一股气的,毕竟她把安定害成那样,她低下头,慢慢说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到,才让安定受伤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最好的药治好她,还你一个比从前更健全的妹妹!”
“我知道,司刑先生已将前因后果都告知我了。本就不是你的过错,你无需自责。”
“你不怪我吗?”
陆长风抬手顺了顺她额边的几缕碎发,轻声问:“那你呢?阿蛮,你也受伤了,为何不说自己疼。”
蛮月一愣,一路过来她身上也划出了几道口子,可与安定司刑比起来,委实算不上什么。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笑着说:“我可是妖,皮糙肉厚的,几个小口子算什么......”
“你知不知道,早上他们将你们带回来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陆长风打断她的话。
“什么样的?”蛮月想,应当不会太狼狈吧,两只妖在人界混得很狼狈的话,说出去也未免太丢妖脸了。又细想想,当时司刑一身的血口子,她也跌了几跤,一个像从血海中爬出来的浑身是血,另一个像是从泥潭里打了个滚出来的泥猴。
还有比这更狼狈的吗,真是丢脸丢到家门口了。
陆长风:“昏迷不醒。”
还好还好,陆长风没有说她像泥猴,那就还不算多丢人。
他也不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眼瞧着司刑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只有蛮月怎么也叫不应,几乎连气息都没了。想想还是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