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傍晚时分。
天边云霞绯红缠绵,温和柔软的暮光透过树叶间叠叠交错的缝隙印在她的身上,有些斑驳却让人感觉温暖舒服。
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婉转悦耳的鸟鸣,像是杜鹃啼鸣,声音却哀而不伤。
身边有满山环绕的树林,树枝四下伸展的身姿像极了翩翩起舞的美人。
可那树上的叶白得似雪,花却正开得热烈娇艳,比美人十指上的丹蔻还要美上几分,只是毫无味道。
这奇怪的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
她伸着双手努力的试探着,微微睁开的双眼,朦胧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轻轻的环抱着她,嘴角扬着微笑。
是谁?
这种感觉好温柔,好熟悉。
转眼她发现,自己正努力前伸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双粉嫩婴儿的可爱小手。
难道她,变成了婴孩?
可惜顷刻间,她还没来得及反应。
突然天地颠倒,乌云遮月,如宣墨翻倒浸染过一般,浓郁得抹不开半点瑕疵。
她呆呆的站在树林的中心,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身边寒风呼啸,眼前的悬崖边人影闪烁,一个红衣翩翩的背影,待他转身之际,血色瞬间蒙了她的眼。
“啊!”
楚银歌再次从梦中惊醒,满头的虚汗,胸口毫无规律的起伏着,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又是这个梦?
她算是有好些年头没有再做过同样的噩梦了,如今的梦魇再现,难道是她马上就要下山的缘故?
也不知道那梦里最开始的地方在哪里,竟是有股陌生的熟悉,至于最后的那抹红影,那可是她十年前的一场真实的不愿想起亦不愿忘记的噩梦。
想不到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再看过除玄峰山以外的风景了。
而明天就是她第一次可以下山的日子。
只不过事与愿违,答应带她下山的大师兄外出至今,仍是迟迟未归,要知道没有大师兄的她根本不可能被允许独自下山。
所以她才整夜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还着了梦魇。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计划被破坏。
于是她马上披了衣服,直接推门而出。
卯时刚至。
“二师兄,二师兄,快开门!”
天还没亮,沈覃兮的房门便被人拍得啪啪作响。
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那个打不得又骂不得的师妹来了,肯定是为了大师兄还没回来的事。
他棉被一掀,再不甘愿也只能起身穿衣,可这厢衣裳还没整理好,房门倒先被人踹开了。
“啪”!
眼见着楚银歌就这样大步流星,踏着门板直接闯了进来,额头都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二师兄,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果然不出所料。
沈覃兮先是看了眼地上那两块刚换没多久的门板,又看了眼踩在上面气喘吁吁的楚银歌,只能是无奈的摇头叹息。
“唉,小八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懂得什么叫女人,什么叫仪态,连我这样一个青年才俊都比不过。”
“是是是,二师兄仪态最好了,我这么粗糙的人哪里学得会,那你可以告诉我大师兄怎么还没回来了吗?”
楚银歌可不想听二师兄的念叨,赶紧打断了他的那些个陈词滥调,否则又该听出耳朵茧子了。
沈覃兮瞥她一眼,深知多说无益也不作纠缠,继续整理着衣襟,慢悠悠的回道:“我哪知道,许是路上事情耽搁了。”
楚银歌当然是不依不饶,跨前一步,嚷道:“那怎么行,明天就是七月初七了,大师兄可是答应了要带我下山去看庙会的。”
沈覃兮也不跟她急,只顾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说不定晚间时候就回来了,这不还有一天嘛,实在不行,就等下一次,庙会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哼!”
楚银歌心里头不痛快,急得只跺脚,嘴里哼哼唧唧的。
“那七月七的庙会一年就一次,这可是我第一次可以下山,去看看你们说的庙会到底有多好玩,哪里又不稀罕了。”
沈覃兮侧身坐在梳妆的镜台前,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门板,有些心疼的阻止她。
“诶诶诶,别踩了,哪来那么多门板给换,你要下山自己去得了。”
楚银歌嘴角一撇,却是泄了气,有些不甘的念叨:“我还没受礼,怎么通过林中的瘴气,哪里又能随便下山了。”
她口中所谓的受礼,是玄峰山弟子在十六岁时都需要经历的一个用草药浸泡的梳洗礼。
所有弟子只有经过受礼之后才可以随意通过山腰处设下的独门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