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夕阳慢慢消失在天边,驿站里的灯火尽数点了起来,亮堂堂地挂了一院,一时竟如回到了白天。
驿站外的小街今夜却格外昏暗,阮安等人早已熄了沿街的灯火,顺便清了过路的行人。驿站本就不处闹市和居民区,周遭只有旷野和几处荒废的农舍,晚上只有寥寥几人路过。他们只假作过路之人,在路口劝阻来往行人——前方路段在修路,还是绕道而行吧。
小街寂静漆黑间,只一架运菜车晃晃悠悠地驶来,这车垒得极高,车头有一马夫低着头专心赶马,车后还有一农夫用力推着。
“又去送菜啊。”“是啊。”
和路口那人短暂寒暄几句,他们便继续扬着马车缓慢前进。
马车缓慢行经驿站,门口有些许护卫在值守,驿站里灯火通明,将门口的漆黑囚车照得亮。
送菜车慢悠悠驶过驿站门口,门口神情淡漠、仿佛昏昏欲睡的守卫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便懒懒地收回了目光。自他们来驿站,每日傍晚这庞大的送菜车便会准时经过。
那守卫打了个哈欠,远处适时响起了打更人的锣声,他们便倦怠地收了武器回去换班了。
马夫抬了抬帽檐,望向车后的推车人,微微颔首。
这边陆子歌携着那贼在门口蹲了许久,正感到困倦,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挺着。忽听墙外一声口哨,她猛然清醒,一把拽住身侧之人站了起来。
“就是现在,冲!”
说着,她便撒手冲进了前院,徒留身后之人惊诧地望着她。由于蹲了太久忽然站起,陆子歌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挺了身子晃晃悠悠地直往院中的花丛扎去,幸而还未摔下,便及时恢复了视线。
“小黄!小黄!”她顺势弯着腰在花丛间叫唤着,廊下穿过的丫鬟们皆诧异地停了脚步,正巡逻过来的守卫们亮出刀剑怒喝相对:
“什么人!”
“我、我的狗跑进来了,我来找狗,小黄!小黄!”陆子歌拢着嘴呼喊道。
“放肆,驿站重地也是你能擅闯的?拿下他!”
“大哥大哥,误会啊!”她讪笑着连连后退,眼前的护卫们齐刷刷地冲了过来,心下一惊,忙撒腿就往回跑。
陆子歌绕着大槐树边跑边叫,可叫声引来了更多护卫从屋后廊间围来。手中亮侧侧的武器晃得陆子歌心头直颤,眼看刀剑直逼,忽瞥见方才那贼人正从人后穿过廊下,正要进屋。
心下一喜,忙指着那人大叫道:“快看,有小偷!”
那人身形一颤,不可思议地望了过来,陆子歌眨了眨清澈亮眸,冲他狡黠一笑,这毛头小贼,今日便教他一教切勿轻信他人的道理。
果不其然,本冲向她的护卫们大惊失色,当下都纷纷改了方向,朝那人杀去了。
那人倒是会些功夫,虽是毫无防备,却能以一敌十,当下和满院的护卫们打得不相上下,且还有余力向陆子歌投来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阴凉幽深的眼眸直叫陆子歌一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掏出了腰间的几包药粉,向再赶来的护卫们撒了去,被药粉撒中的护卫们皆是捂着眼大叫了起来,趁这功夫,陆子歌赶紧溜之大吉。
此时驿站之外谢既明听着粉墙之内兵刃交错的声音,疑惑地眉心一皱,抽了抽嘴角,他只是吩咐她拖延护卫,又不是让她去驿站厮杀,怎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饶是心中疑惑,手中仍动作飞快。须臾片刻,驿站门口的小道上又恢复了平静,那送菜车已经悠悠消失在了墙角,狭长的小街只剩那偌大的漆黑囚车仍寂静安放在驿站门口。
拖了这么长的功夫,谢既明应该做完了他的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