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初春,周青汝陪着家嫂凌昀霜于闺房刺绣,骤停街上传来锣声阵阵。
“讣告,元和十五年春,帝崩,缟带素服,举国默哀。”
“讣告,元和十五年春,帝崩……”
“讣告……”
“嫂嫂,你听见了吗?”周青汝一针扎破食指指腹,放下羞帕,拉着凌昀霜的手微微颤抖着。
凌昀霜也是一脸震惊,紧握住她的双手,“好像是……”
话还未完,只见已经婢女们快步跑进院里,将悬于梁上的红色灯笼取下,全部换上白色素缟。梁上檐下,一片白缯。
“说的正是大行皇帝崩。”凌昀霜稍微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便出去操持了。
周青汝只觉得心里莫名有点难受,虽然她与宪宗才见不过两面,但是心中对这位君主确是十分敬重。含凉殿,她看见那堆积如山的公文奏章,看见桌台上燃烧将近的蜡炬。下棋时,她也能看出他眉底的倦意。他既拥有滔天的权势,也承受着山高海深的重担。
据说,大行皇帝停殡宫中一个月,期间发丧、宫中举哀、沐浴、饭含、入敛,最后入葬景陵。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来悼念他一生的丰功伟业,之后能记得他的只有史书上的墨字黄章。
次日,父兄面色凝重的进了书房,周青汝给他们送茶时,听出个大概,宪宗二皇子李恽亦薨,就在帝崩当日。听父兄意思,朝廷内已经开始动荡了,好在扬州城还算安定,只须安心操持国丧便可。
周青汝连续一个多月,都是食不知味。哪怕家嫂寻来她最爱的嫩虾和杏饯,她也只是多吃了两口。
盈香以为她在担忧新的即位后失了恩宠,“小姐,你好歹多吃点。我听外头说新帝最是喜好姿色佳人,小姐沉鱼之貌,定能再得圣宠。”
周青汝面露严色:“休得胡说,以色事君可是祸国大罪!你以后若是再口无遮拦,我定要狠狠责罚你,绝不心软。”
盈香一脸委屈:“我都是为了小姐身体着想。”
“我自然知道。只是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是万万不能说,尤其是身在官家,一言不慎,可能招致灭门之祸。”周青汝面色凝重看着她,只希望她能将这话记在心里。
“盈香知道了,小姐载多吃几口,这杏饯比上次的更加酸甜。”盈香信手拈了颗杏饯,递到她口前。
周青汝一口含下,顿时算了一脸,笑骂着自己又被盈香骗了。
周青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盈香时,她慌张地跟在椿姑身后,瘦弱的像只小猫。家中哥哥年岁比她大出许多,又半天不着家,她实在缺少个能够交心的玩伴。见盈香年岁和自己相仿,便向母亲讨来做自己的贴身婢女。
两人平日几乎形影不离,连去学堂听课,周青汝也要带着盈香,只不过两人天资有别,先生也不能做到因材施教,两人的悬殊差距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新帝登基,毫无意外,继位的正是皇太子里恽。缟素尽撤,举国又在恭贺穆宗李恒荣登帝位。
******
晃眼,已是长庆二年仲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