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微安的白色篮球鞋就贴在她的鞋边,鞋尖靠内侧,从心理学上的微动作分析,这是一种信任跟亲近的表现。
江依依蓦然抬头,只一眼,就撞进了顾微安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她的心跳漏了半拍。
太乱了,她的心。乱到开始胡思乱想。
江依依深吸一口气,最后只挤出一句:“没什么意思啊。”
顾微安:“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让你多加心。你还有这种好事?什么叫还有这种好事。”
顾伟安抱着双臂,朝她挑眉,好看的脸上是少见的戏谑,又带着一点认真,他反着手,用手背敲了敲桌子,洁白修长的手,敲出来的声音仿佛也格外动听,一声又一声的敲进她的心里。
江依依答不上来,只好反客为主,把问题重新抛到顾微安的身上:“那你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提防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江依依呵呵的干笑两声。
“这怎么就是个笑话呢?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万一我是个坏人呢”顾微安收回手,往椅子背后仰,双手交叉相扣放在腿上。
“我知道你不是。”
她的是知道,而不是相信。
只字之差,壤之别。
“如果我是呢”顾微安眼眸微眯,泄露出危险的信号,目光从江依依的眉眼看到下唇,
“那就是我的命啦。”江依依强行升华主题:“做人,就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是好是坏是福是祸。我们得做一个有担当的人。”
“是吗”顾微安突然站起来,双手扶住江依依椅子的两侧,精瘦的手臂顿时把江依依整个人都给圈了起来,他眼眸盯着江依依的唇,像是在瞄准猎物的狼。
“是吗?”顾微安贴在江依依的耳边轻轻的呼气。
明明是闷热的季节,江依依却打了个寒颤,他疯了吧?
顾微安疯了吧?
江依依这样想着,然后也做了一个很疯的行为。
她不但没有往后退,反而把自己的脸往上凑,顾微安被她这措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反正不知所措的往后退。
江依依直接借着这个空档站了起来,顺便把顾微安拿回来的被单给抱了起来走到另一边去,一副淡定自若的神情:“别玩了,不如先想想这一张被子,晚上我们两个人怎么分吧。”
“我不用被子,给你吧。”
“噢”
江依依抱着被单走到教室的角落里,拉着被单的两个角,对折又松开,反复如此,假装在整理被单。
但心里乱的像浆糊,被人一把打翻,倒在了只画了一半的画作上,浆糊混杂着未干的颜料,在慌乱的擦拭中扰乱了整幅画作,却意外的吧没完成的另一半给填补上了。
江依依攥着被单在教室后方用力扬起落下,心跟着被单一上一下的悸动不安。
刚刚她跟顾微安的对话,太暧昧了。
她不傻,她不可能会觉得顾微安的那一番论调,只是真的因境生情,单纯想要教导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种众人皆知的陈词滥调。
更加不觉得顾微安这番听起来有点轻薄意味的话是为流戏她。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也不需要这样做。
他这是在试探,一半带着玩笑一半带着教育意味的话,进可攻退可守,不管江依依最后的答案是什么,他都有回旋的余地。
他在试探,江依依也在试探,各怀心思的两个人,借着玩笑话,你来我往的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江依依想试探的是顾微安的爱,那顾微安呢?
交谈的时候她不敢细想,静下来的时候又是控制不住的浮现出顾微安的话和他的脸,有些事情,哪怕她不想去想,但是它们也挤破了脑袋想冲到江依依的面前,千言万语最后汇聚成一个问题,今这场试探是否太过暧昧了?
这种暧昧的情绪不但是从江依依身上散发出来的,也是从顾微安身上散发出来的,所以她很害怕。
哪怕她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但答案却早在顾微安开口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心提防”的那一瞬间,就浮现在她面前了。
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之间的气氛是暧昧的,旖旎的,隐晦的。
最重要的是,这种感觉是双向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他们一群人遇上醉汉闹事,但是顾微安第一时间绕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径直来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不加思索毫不犹豫的带她走开始?还是从真心话大冒险那个夜晚被解释为大冒险的失控的拥吻开始?
亦或者是从某一个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再也无法寻觅踪迹的某个时间点开始的呢?
她不知道。但她却真真切切的开始确信,这不是错觉,不是妄想,不是误会,她跟顾微安之间的氛围的确就是旖旎暧昧的。
这种感觉,在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分外张扬,在这一个晚上,更是彻底淋漓尽致的被剖视,被展示。
以往的一点一滴,被忽略过的,被曲解过的画面再次鲜活的在眼前跳动,一帧帧一幅幅连续不断的场景,让江依依无法再回避也无法再忽略。
但她一点都不开心,或者,她很开心,但是这种开心像是酸涩的果实,甜中带苦。
她终于发现了探寻真相的那一条道路,在九曲十八弯之后终于开始摸索到了正确的方向,希望的曙光已经露出哪一点尖尖的光芒。但她站在康庄大道前,只想逃。
所以她逃了,她不敢正面顾微安任何一个问题,她不敢在顾微安面前表露出自己对他的半分爱意,她选择装作听不懂,假装打哈哈,灰溜溜的跑到教室的角落整理被子。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反而满腔勇气,哪怕走在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太阳,但只要心中有光,就能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可是当你真的得到一点光之后,好像只能看到这一点光,再也没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了。
江依依低垂着头,在反复几次重复的扬起再折叠,折叠再扬起之后,江依依终于把被单折好,安安静静的放在桌子一旁。
就像她烦躁不安的内心,也终于在各种纷乱思绪交加之后,趋于平静。
她抬头,顾微安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在整理着今刚收到的礼物。
顾微安的背影在朦胧的夜色的依旧挺拔,江依依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有些东西太美好,像易碎的琉璃,梦幻的童话,绚烂的彩虹,谁都想要,但是当它真正的出现在你的跟前,真正变得触手可得的时候,反而让人心生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