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王庄早先就王顾源一家小店,平日里生意也不错,谁家要是一有个红白事儿,一准提前来王顾源的店儿里通知一声,让王顾源去街上张罗了来。
但就这烟酒两项,就是不小的收入,农村人多吸散花,一包是几毛钱,批发来在卖出去一包也有一毛左右的毛利,谁家有事了,一拿就是几条,加上几十瓶酒,这一下就能有大几十的收入。
当然王顾源的店里也买油盐酱醋,早先的人们并不太了解酱油这种东西,王顾源卖起来也是四分酱油六分水,加上盐和磨就全当酱油卖了。几毛一瓶,人们买了去也全吃个咸味。不比现在酱油要分个好坏高低,生抽老抽,炒饭的还是凉拌的,蒸鱼的还是烧排骨的。那时候人们是能有个味儿就行了,谁也不懂,谁也不讲究那许多。
莹莹快一周岁时,王顾源已经攒了不小的一笔钱,日子过得也潇洒自在,划了大几千买了村儿里第一天手扶拖拉机,人们稀罕,多少都要来看看这比八头牛的东西,王顾源说:“这叫八匹,啥意思,就是能抵八匹马!”
开起来冒着黑烟,轰隆隆的响声能传遍村南村北。自然有人羡慕,政策也松动了许多,村里的小店笋一样的冒了出来,虽说王顾源这长时间的精油有了不少的主顾,但在怎么讲,生意也是大不如前了。
这时候花儿已经两三岁了,整日在小店里吃吃喝喝,有时候出去玩,口袋里乱七八糟的窝着在柜台里装的钱,她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主要是因为她每次在口袋里装满这玩意儿,村里的人就都会和她笑着说话,她觉得很有意思。
原先计生办的人催促着程玲早点结扎,但一拖再拖给耽误了。春分那天,程玲一脸愁容的告诉王顾源她又怀孕了。
王顾源先是一喜,脸上的笑容还没舒展开,转而就僵住了。他说:“怀了就怀了,咱生就是了,啥苦也吃了还怕生个孩儿了?”
夫妻俩在小店的铺子里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话。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孩子无论如何回带来灾难。
夜里,王顾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玩伴骡子,骡子本名叫王天佑,只比王顾源小两岁,是村里稍有的高中生,休学后每两年就结了婚,结婚不到一年就生了个姑娘,第二年没过一半又添了一个姑娘,这四五年下来,已经添了三四个姑娘。原本心高气傲的王天佑是越生越气,越生越烦,越生越糊涂了。为什么是三四个姑娘呐,因为人们不知道他究竟是生了三哥还是四个,总之是生了不少,他们听说后来骡子只要见生的是姑娘就一头按在尿盆里溺死,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生了几个。
按理来说,八九十年代的高中生也是稀罕物,上点心,努努力,怎么着也能混的挺好,但骡子像着了道一样,一心钻在女人的肚子里出不来了,人也混了,整日的喝酒,什么事儿也不敢,喝得眼珠子从黑的变成混黄混黄的,喝得嘴角全是黄色的包。人们本不叫他骡子,但不知道是谁传了一句,这便传开了。
人们看不起他,他心气高,但也渐渐的看不起自己,自称起骡子来。
王顾源本来就没沉溺在生孩子的梦魇里,只是心里感慨。
王顾源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对程玲说:“咱不是没良心,只是这孩子生出来要吃苦。”
没等王顾源说完,程玲就打断了他:“这孩子不管你要不要,我是要定了!”
王顾源本来也就是试探试探,实际上他的心里也犹豫的很,本来好不容易有了安稳的日子,但孩子总不能说打就打吧,那是天打雷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