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出门后,苏卿妤从屉内拿出三根香立在手中,恭恭敬敬对着房中一幅画像拜了拜。
那画中男子剑眉星目,雄姿英发,乃是苏卿妤亲手所绘。
她对着画像无比虔诚的道:
“文曲星君,谢谢您对信女的眷顾,信女会用一生一世来供奉您信仰您的。”
苏卿妤将香插在炉子里,想起一年前的情景。
一年前,她重新活在被苏宛眉扔进冰水中那一刻。
同上一世一样,冰水又一次灌进她的喉咙,又从喉咙灌进身体,
她还是被丫鬟捞了上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再去咬苏宛眉的鼻子,而是哆哆嗦嗦从雪地里站起来,又迅速跑到‘俪园’东南角的一面墙边。
她看着墙上的诗,不由自主的诵了出来。
苏卿妤至今不忘,当时苏府上下看着她震惊的眼神。
她爹苏顺见她莫名其妙变得聪明,笃定是天上文曲星君降福在她身上,便大肆在坊间宣扬,说他身为第一富商不忘本心,善行感动天地,神明才因此眷顾了他的傻女儿。
虽说苏顺这一番话纯属是为了褒扬他自己,但苏卿妤之后想了很久,觉着文曲星君一说并不是没有道理。
苏卿妤记得自己还是傻子时,曾和李嬷嬷一同去过状元庙。
在状元庙地上,她机缘巧合捡到一个头首分离的木雕像。
李嬷嬷那时便告诉她,这木雕像是天上的文曲星君大人。
她那时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文曲星君是何人,只觉得手里的小人儿没了头定会疼死,便哭着求李嬷嬷用浆糊将头黏上。
从那以后,她便日日将木雕像带在身边,木雕像也成了她唯一的朋友。
苏卿妤自重生后,就老是梦见一玉树临风,气度非凡的男子,那男子英俊不似真人,且和自己捡到的木雕像一模一样。
苏卿妤觉着男子定是‘文曲星君’真身,星君为感谢她的黏头之恩,这一世特意赐她一颗聪明的脑子。
苏卿妤便将那真身画了下来,日日感恩跪拜。
她刚上完香,就听见房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李嬷嬷神色匆匆进了房,贴在苏卿妤耳边道:“阿香难产,生命垂危。”
苏卿妤心中‘咯噔’一下,一把将衣架子上的披风抓过来披在身上,急匆匆出了房。
她焦急的道:“我亲自诊过数次,阿香胎像安稳,怎的突然早产?”
李嬷嬷悄声道:“阿香今晨和巷子里几个老妇人起了争执,那些老婆子骂她是低#贱#妓#子,肚子里怀的野种,阿香一时气不过,便...”
“胡闹,”苏卿妤叹了一口气:“阿香被沈宗阜那混货奸#污本就可怜,婆子们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李嬷嬷见苏卿妤气的眉头紧皱,胸口起伏不定,赶紧抚着她的背来回顺了顺,宽慰道:“姑娘身子本就不□□康,可别再气着,想来阿香吉人天相会平安无事的。”
苏卿妤抚着心口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祈求阿香千万不能有事。
奸#污阿香的歹人沈宗阜乃是这苏府大夫人沈桐春的娘家侄儿,亦是五姑娘苏宛眉的表兄。
这一年来她为报上一世被苏宛眉扔进虎口之仇,想尽了办法打压正室一房。
沈桐春和苏宛眉虽说废柴,但母女俩仗着沈家是宜州城第二富商,对苏顺生意颇有助益,竟也和她抗衡了一年时日。
三月前她去隔壁白盐城收账,偶然救了阿香,这一回只待阿香产下孩子,便可以状告沈宗阜恶行,沈家吃了官司不仅自身难保,而且也再难顾上沈桐春母女。
苏卿妤低调从后门匆匆出府,上了马车正欲快马加鞭赶去救人,就听见马车外传来清脆笑声,苏卿妤不用看便知是苏宛眉。
她掀开门帘不下马车,仍坐在车内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宛眉,皮笑肉不笑的道:“五姐姐今日好兴致,见着我也能笑的如此欢喜。”
苏宛眉笑过,立刻皱着眉盯着苏卿妤看,她挥手招呼身后两个嬷嬷上前,道:“七丫头嫡庶不分,又不敬尊卑之理,见到嫡出五姐不知下车跪拜,给我掌嘴!”
苏卿妤也不惊慌,坐在车内理了理披风边子上翻出来的鹅绒内衬,对苏宛眉道:“看她们谁敢?”
果然,几个嬷嬷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一个也不敢上前去。
苏卿妤得意的笑了笑,这一年来,她软硬兼施,严慈相济,早就将苏府一众人等拿下。
苏宛眉气的浑身发抖,她指着苏卿妤道:“七傻子,别以为帮父亲谈了几笔生意就了不得,想和我母亲抗衡门儿都没有!今日匆匆出门,是帮父亲谈生意还是去救同你一样的小#娼#妇?”
苏宛眉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蠢东西,她能平白说出这一番话,苏卿妤知晓定是沈桐春已发现阿香踪迹。
沈桐春不会让她娘家好侄儿吃官司,怕是要提前灭了阿香的口。
苏卿妤不能再耽搁,她跳下马车走到苏宛眉跟前反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不客气的道:
“五姐姐好话听不懂,就别怪我僭越,还以为妹妹是那任你欺负的小傻子?给我滚一边儿去!”
苏卿妤说完便上了马车,留下苏宛眉在原地捶胸顿足。
马车疾驰在‘日暮街’上,苏卿妤掀开帘子看了看,已到了‘白家衣巷子’巷口。
苏卿妤坐在车上侧耳倾听片刻,知晓身后有异,便从腰间掏出陶笛,掀开帘子吹出一阵轻灵乐曲。
只听“汪汪”几声,一群野狗从巷子里窜了出来,对偷摸跟在马车后的人又咬又挠。
苏卿妤急忙下车入巷,一进巷子,耳边便传来阿香凄厉嚎叫,她正要进屋,就又有人喊住了她。
苏卿妤以为野狗没拦住沈家人,立马从袖子中抽出短刀转身一挥,只听刀“砰”的一声被踢飞钉在墙上。
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厉声对苏卿妤道:“大胆女子,竟敢行刺王爷!”
侍卫说完,转身恭敬的向身后男子行了一个礼,道:“殿下,方才那闯祸的狗儿想必是这位姑娘的。”
苏卿妤见侍卫身后站着位身姿如松,着墨色衣衫的男子,那男子生的玉树临风,雄姿英发。
苏卿妤愣在原地盯着男子看,她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极了。
“文…文曲星君,您怎的下到凡间了?”苏卿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