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以来她的脑子里装着太多事,乱七八糟的搅得人心烦,如今倒是难得地放空了思绪,神思仿佛飘在空中,无处着落。
慢慢走到有人烟的地方,不远处传来鸡狗的叫唤声,陈瓷稍微侧头,还听见有妇人在打骂孩子,想起了温声细语从不对她生气的母亲。
她那样希望女儿是朵娇养长大的富贵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她遮风挡雨,陈瓷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丛毒荆棘。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发冷汗,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又干了。
经过一丛篱笆时,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来一条黄狗,冲着她大声狂吠,在略显安静的夜里乍然响起,吓了陈瓷一大跳,下意识想跑才发觉双腿虚软,根本跑不快。
不知是不是她身上的血腥味太浓,黄狗边吠边朝她追了过来,恶狠狠的,像要咬住她撕个稀烂。
陈瓷暗骂一声,咬牙拔腿就往远处跑,城郊的小路崎岖,她跑得跌跌绊绊,还能感觉那只黄狗已经快要追到自己身后了,狂吠声越来越近。
喉间涌上一丝铁锈味,她只靠着最后的本能迈动双腿,后面黄狗喘出的热气仿佛都要喷到小腿上之时,她甚至想,不如就停下来给它咬一口算了,横竖她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的,都是会被咬,她何必还费那个力气逃跑。
不知从哪里忽然横出来一只手,拽住她的脚腕就将她拖下了路旁的土沟中,陈瓷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就摔在土沟里吃了一嘴的灰。
这还不算,有人用手放在她头顶把她往下摁,低沉的嗓音也轻悄悄地,怕惊动谁一般:“嘘,再往下蹲点。”然后抬手一张巨大的披风盖了上来,将陈瓷连人带脑袋裹得严严实实。
路上追着她跑的黄狗被切断了气味来源,狂吠着朝原来的方向奔远了。
将陈瓷拽下土沟的人这才掀开她身上的披风,还没开口说话,就看见了一双乌黑幽沉的眼睛。
他顿了下,忽然笑了:“是你啊。”却不说是哪里见过她。
陈瓷也认出他来了,“傅逆”二字就含在唇间,但不能说出口。
是前世的故人。
但第一次见他时,他没有这样年轻,穿着白衣与崔先生坐在桃花林的石桌边对酌,听见有人来的动静,眼睛稍稍往她这边一瞥,露出半个侧脸。
只是一撇眼尾,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坐在那就让人感叹名士风流。
“陈瓷,过来见一见这位,以前也是我的学生,傅逆傅行思。”崔先生朝她招手,于是她便顺理成章地看到了他的正脸。
她一生囹圄,没见过多少世面,傅逆是她有限的人生中见到过最好看的人,但单说好看似乎还不够,更让人赏心悦目的是他的气质。
她从前没觉得高人雅士有什么值得咏颂的,见到他以后,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称赞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