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轻寒,满地如霜。
月色打在棣棠花上,花瓣折射出金黄色的光,整个冰清水冷的凰庆宫都亮堂起来。
愉妃一身玄纁嫁衣坐在镜前。
玄纁者,天地之色,以为祭服,天地之色玄黄,而玄纁者,天之正色而玄,地之正色而纁,法天地也,故礼服之重者莫不上玄纁下也。
镜子里的她,双目如桃花瓣,眉若翠羽,脸上却是冷若冰霜,不可近人姿态。
纁,如那落日余辉的色泽,衬上她此刻的容颜,更是风华绝代。
夜至此已深,外厅的微妙的喧闹早已静泛下来。愉妃叫宫人打开了窗,自己裹紧了狐裘倚在窗前看着窗外夜色。
她双眸清澈,犹如浩瀚星辰,一望无际,很快便融入了这消瘦的星月中,难分彼此。月色漠漠落在她玉白小脸上,偶有山风吹过,将她额前碎发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愉妃浑身都透着丝丝冷寒。
伺候她的几个宫女都不敢多言,惶惶不安的立在一旁。大概从皇上立后之后,她们的愉妃就像变了个人,从冬日可爱,到今日的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后来宫里所有的人都说愉妃得了失心疯,她就好像真的病了。发病起来谁也不认识,见人就骂,但只要给她青风剑,她就可以安静下来,然后无休无止的练剑,谁也不敢打扰。
*
“阿瑶,让她们都退下吧。”
冷冷清清的语气,划破寂静的夜空。
伺候她的宫女中,有一名是她出嫁带过来的,名唤阿瑶。
阿瑶点点头,让伺候的宫人都散了去,自己又走到门外四处张望,确认无人后方才返回。
“小姐,都散了。”
愉妃抬头看这凄冷等月色,脸色暗沉,毅然决然道:“拿来吧。”
今天应是最好的日子,此等月色,十分适合见血。
对愉妃而言,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足足五年。五年里,外面的世界对她而言是无声的。她枕冷衾寒,冷冷清清,孤立无援,熬过一个又一个揪心痛苦的夜。
阿瑶眼眶微红,似有泪水,她杵在原地摇摇头,战战兢兢道:“小姐,不可......”
愉妃见她还是这般固执,无声叹息,沉默片刻道:“你且退下吧。”
阿瑶还是摇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梨花带雨。
“小姐,我们就这样不好吗?”说完扑通就跪了下去,仰望着愉妃:“小姐如果出事,我怎么向老爷交代,小姐,我求求你了......求求你......”她心底里的绝望使得她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
愉妃早已下定决心,任由阿瑶怎么呼喊,也无动于衷。
“你且退下!”
冰冷的声音刺痛阿瑶的心,愧疚自责包围着她。
“小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直接拽着愉妃的腿,哭喊起来。
如果,但凡在这宫中,她有能力保护小姐,哪怕她再强大一点点,小姐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她差点忘了,她家小姐,论剑法,梁国无人能敌,论巫术,亦是如此。
在这梁国,或许已无人可护她了。
愉妃有些薄怒,冷冷的目光扫向阿瑶,凌然道:“阿瑶,我逍客山庄已落此境地,我岂能无所作为?!”
“小姐......”
她犹如呐喊的哭腔断断续续。
“我知道你难受,咱们来日方长不是吗?”
她几乎要磕头了。
愉妃被她弄得彻底怒了,伸手在她脖颈处就是重击,顷刻之前阿瑶便倒了下去。
愉妃长长叹了口气,似是绝望,似是悲凉。
她将阿瑶放置在榻上之后,她起身去拿青风剑,又拿了块手帕来回擦试。她眸子里只剩下和寒月相衬的冷光。窗口斜开半扇,吹进凉丝丝的夜风。青风剑的利光在这月色承托下变成了一张嗜血的屠刀。
屋内那鎏金银铜竹节熏炉散着淡淡香气,那是顾长宴特意为她准备的,久闻可以使人散神,可逐渐忘记过去。
等这月色再朦胧一些,她便可以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