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见小姐的脸色越发不好,连忙将吴岫云背后的引枕取走,扶她躺下。一面小意地劝她再躺躺,一面替她放下帐幔,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
睡得正迷迷糊糊,门外却传来一阵吵闹声。吴岫云刚被吵醒,那小丫头就像是撞了鬼一般,急冲冲闯进来低声喊道:“小姐快醒醒,夫人来看您了。”
吴岫云不耐地挣扎起身。刚趿上鞋,就见一位三十出头,容长脸八字眼,塌鼻厚唇,身着酱紫色马面裙的妇人,领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此人正是吴府大夫人齐氏。
齐氏斜了吴岫云一眼,见她梗着脖子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却不行礼,心里的火气又蹭蹭地冒了上来,不由得冷笑道:“七妹这是怎么了,天还没亮就爬墙玩摔破了头,倒把规矩一道摔没了,连我这个长嫂都不肯叫了吗?”
吴岫云身旁的小丫头早已吓成了鹌鹑,但眼看自家小姐被训责也顾不上害怕了,双膝一软跪伏在地,哆哆嗦嗦地解释道:“夫人息怒,小姐先前醒转,可在床上坐了一会子就受不住,便又躺下了。现下刚醒来,想来是睡迷糊了,并非故意对夫人无理,还请夫人明鉴。”
齐氏看了一眼脚下的丫鬟,见她跪在地上缩成一团,单薄的肩膀还在瑟瑟发抖,实是一副怕狠了的样子,不禁满意了几分。
想她虽说是个正经官太太,到底自家夫君只是个六品的户部度支主事。在这小京官遍地走的京城实在上不了台面,日常在与官眷们来往走动时,不免有些底气不足。所以,手底下的姨娘仆役对她越恭敬惧怕,心里就越受用。
齐氏身旁的婆子也是个有眼色的,心知这位主最好面讲排场。打一进来就取下了衣襟上别着的秋香色绫帕子,麻利地在黑漆绣墩上抹了两把。见夫人的脸色缓转,忙笑呵呵地扶了她坐下,一边熟练地为她捏肩捶背,一边和风细雨地劝慰起来。
“七小姐到底是年纪轻,没能体会到夫人的良苦用心。若有人敢说这桩婚事夫人您藏了私心,老奴第一个不依。
这李家三公子,漫说三公六卿、王侯将相家的贵女能配,便是公主也能尚得。现下三公子遇上了劫难,咱们老爷作为尚书大人的心腹近人,自然要帮上一帮。
再者说,七小姐嫁过去是去享福的,这尚书府的富贵,便是我这个老婆子看着都眼热。等到七小姐入了那福窝,自然就知道夫人您的苦心了。”
这话听在耳朵里着实熨帖,齐氏满意得点点头,拍了拍肩上婆子的手,“还是你这个老货知我的心。”
说着又抽出袖中的锦帕按了按眼角,叹道:“这两日里,我没日没夜的为她操持婚事,连大姐儿病了都未能抽出时间照顾。她可倒好,竟闹出逃婚这般混事,难道我们这嫡嫡亲的兄嫂还能害了她不成。”
那婆子听了这话,也扯着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作出哭腔来。“夫人说这话老奴实在心疼。这满京城都筛一遍,都难找像您这样巴心巴肺的嫂子了。”
吴岫云斜靠在架子床的柱子上,一只脚还在抖搂着。瞧瞧,这两位唱念做打、逗哏捧哏,样样俱全,真是作的一出好戏。这个时候,要是手里有把瓜子就更好了。
哼哼!既然对手已经漏了底牌,现下她谁都不怵了!眼前的这位便宜大嫂,还指着她讨好便宜大哥的上官呢!只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我吴岫云打生下来还没吃过谁的亏呢。(呃,除了前世那位倒霉催的男神……)想占我的便宜,不怕你吃得进屙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