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桂道:“能听我声,却不曾听草木声!这是何故?”
望舒更是不解了,您老都不解,她更是不晓得了!自此后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乐趣,将百里修抛在一边默默干活,她便常来同桂树磕叨几句!
今日,天朗气清,百里修来向她告别了,说他今日便离去,她和他寒喧几句,意思就是你走吧,多保重,不送!
恰逢岐山拎了酒葫芦出来,丢了句:“修莫走,老朽仙丹正在关键之期,只差一株千年灵兰为引。现要即刻前往那未知处寻,路途遥远,预计年后方能回,而丹炉要时刻保持温火不灭。老朽徒儿一人既要读书又要看炉,必是忙不过来,你若无要紧事,便留下看顾一二。”
宋望舒瞪眼看他师父瞪眼,暗道:前段时日怪他耽误了义诊断脉之事,现在得空了,自个一去大半年,以前说的去断脉的话被吞狗肚子去了!奈何岐山溜的比狗还快,不知所踪。
自岐山走后,药堂一切事务依旧尽由百里修打理,宋望舒便日日在书室习书,偶尔去和老桂树聊聊天,未曾主动找百里修。
这日宋望舒又来到老桂树前,心情有些沉闷,思绪乱飞,便问道:“桂大父,外头世界是个怎样得?舒儿从未出过这里,前儿个我兄说道有一学子听得了鸟语,今儿我却听得懂树语!”
老桂见她一副向往好奇的神色,想起一生往事,忽心生感慨,叹道:“桂大父自打出生,便在此地扎根,百年来,见得朝升夕暮,浮云江流,甘露衰草,古道瘦马……冬寒酷暑,年复一年,瑶光江涨了又低,往来之人换了又换,时日一长,便也晓得岁岁朝朝人物换,明月初时照古人。草木百年新雨露,车书万里旧江山。”
复又长叹一声:“桂大父老了,不久之后,将复终年!”
望舒心中一震,看着这即将枯槁的老人,仍在用最后的生命为他人极力散播幽香。草木百年新雨露,是了,桂爷爷已活了百年。小小年纪,心中忽生一阵悲凉。
老桂树见状,伸了一根稍细的枝,摸了摸望舒的圆脑袋,笑道:“娇娇莫伤心,大父活了数百年,幽香了数百年。能为往来之人散一阵芳香,此生无憾了!”
复又道:“数月来,桂大父见你习医天分颇高,勤奋好学,心地纯良,桂大父希望你能造福现世!”
又叹道:“大父有一不情之请,娇娇能否应了大父?”
望舒本是悲伤,见老桂树有请求,抹了眼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老桂树道:“桂大父不知你为何能听到我言语,现下即能听到,想来是机缘造化,时机一到,便也能听得其它草木,甚至虫鱼鸟兽之声!”
顿了下,思绪飞向远方,语气还带了一丝欢乐:“在我绽放幽香的第一年,迎来了生命中唯一的朋友,鹊儿。它爱我的香,我悦它的音,自此香乐伴舞,笑谈天地!并约定陪伴对方至老!此后每年秋季,它都会相约来此,我则日日期待每年秋日赶快来临。”
只一会,又叹道,语气凄凉起来:“直待有一年,等等整个秋日,不见它来,以为它有事,耽搁了……我等啊等!等过了三个春秋,终于失望了,它弃了我!就在我伤心之时,忽有一天,飞来一只陌生的鸟儿,问我是否是鹊儿的朋友!心中便一阵狂喜,暗想原来鹊儿还记得我,不过既然记得我,为何不曾来见我?带着疑惑,复又听那鸟说,鹊儿三年前被一猎人折了翼,呜呼去了!临死之前托它来瑶光江畔找棵名唤阿桂的桂树,告诉它对不起,它食言了,望它珍重!后来我哭了整整十日,开始憎恨人类,往后十年春秋,未曾绽过一次香!”说罢便隐隐哭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