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话让屠安安愣怔，随即又跟着空中飘浮的云缓慢地晃动着身子，或是因为仰望的动作，绷紧了她的脖颈，也绷紧了声线，“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是被我爸妈亲自送进来的，那个时候，好像是初秋吧？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孤身一人，站在福利院的门外，眼看着他们坐上车子扬尘而去，卷起的黄叶打在我的脸上，很痛，我多想他们突然反悔，把我带回家，可是，什么都没有。”

半夏，······

“你现在问我想不想找寻父母？我可以告诉你不用找，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见到他们，你还记得小时候经常来看我的那个阿姨吗？她根本不是什么社会爱心人士，是我妈妈。”

屠安安垂下脑袋，晃动秋千的动作悠闲依旧，她扭头去看半夏，果然在半夏的脸上见到了震惊的表情。

不可思议吧？她也觉着不可思议啊！

“为······为什么？”半夏不明白，既然能经常来看，那为什么不能把孩子带回家呢？

家，总归是比福利院要好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寄宿学校，只是我这个寄宿的时间有点长，没有我爸妈的允许，我不能离开这里。”屠安安脸上带着笑，可惜啊，讽刺的味道太过浓郁。

她将手伸进衣兜，掏出一块巧克力，“给，前几天我妈又来看我了，给我带了好多吃的，这个巧克力是我最爱的牌子，就剩这一块了，给你吧。”

“你已经成年了，还不能离开吗？”

巧克力在屠安安的衣兜里暖的有些温热，半夏似乎突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其他的孩子在成年后，纷纷离开孤儿院去闯天地，唯有屠安安依旧留在这里做起了后勤。

半夏眸子紧了紧，觉得有些可怕，这一对父母，是为自己的女儿建起了一栋牢笼吗？

“早就可以离开了，在你被领养之后。”屠安安一双眼直直地盯着半夏，神色有些高深莫测。

这般模样让半夏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良久，又听她又笑出声，轻叹道，“只是我不想离开了，这里的孩子多，纯净，特别是有新的孩子进来的时候。我喜欢这种感觉。”

是因为对家里人失去了信任么？

半夏抿唇细想着，思索着她要说些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到她。

屠安安却在此时停止了秋千的晃动，她突然伸手指着天边，似笑非笑的问着半夏，“你说，那云端之上有什么？”

云端之上？

半夏蹙眉回忆着自己学生时代学到的那点微薄的地理知识，半晌，吞吞吐吐的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案，“平······平流层？”

屠安安回头瞥了半夏一眼，而后自答到，“极乐世界！那里没有忧愁烦闷，没有冷嘲热讽，没有利益纠葛，没有病痛灾祸，没有瘴气弥漫，只有鸟语花香，和睦喜乐。传闻，通往那里的道路很久之前便被全部封死，只余一扇小小的门，听说，那扇门在长白之巅，昆仑之脉，东海之滨，弱水之源，众说芸芸，却没有一个是真的。”

半夏不明白屠安安说起神话故事是为何意，只是感觉面前的女孩变得有些陌生，刚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屠安安又倏地站起身子，收了话茬，吟吟笑着，“走吧，院长应该把那孩子哄得差不多了。”

也不待半夏点头，她便拾着步子先行离去。

屠安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半夏心里明白，也不再问，只是起身默默的跟在身后。

她敛着眸色，虽然不知道屠安安所讲何意，但她能够从那讲述中听出明显的渴望。

以至于在她离开孤儿院时，对于屠安安送她到门口，说的最后一句：半夏，我也想要去到那个世界。

一点也没有感到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