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朝他露出笑容,眉眼弯弯,一如初见的温柔。只是嘴角渗出一滴鲜红的血。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白珉捶地痛哭。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真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你死去吗?我……我害了你?不是的……我想救你啊!就像你保护过我那样……我……真是个废物!白珉撕心裂肺,从见秦澜、师父尸身后一直累积在胸的悲伤决堤,冲得他脑仁生疼,可都比不上心痛。
白蓉闭上双眼,不想一开口飙出满嘴的血,便用尽最后气力,做了近在咫尺的隔空传音:
珉兄,楼姨,谢谢你们的一片好意。你们舍身救我,我自当以命相报。你们来这里,救出我却陷入险境,我于情于理也当保你们安全。你们施恩于我,我报恩于你们,再正常不过,你们不必有任何的难过自责……
还有,珉兄,我自小举目无亲,日日苦训,没有一天是如你一般的寻常生活。你有母亲关怀,也许还有朋友陪伴,睡梦不会惊醒,枕下不必藏刀……你我相识,让我瞥见一瞬同你们一起在阳光下生活的图景。够了……
白珉看着白蓉流下清光闪闪的泪,却面上带笑,那是发自肺腑的笑容,对她来说可能真的够了……
楼姨娘背对着他们,听白蓉这番话,含泪拿出一物,深沉道:“你母亲于我们母子有恩,既然说到报恩还恩,那便算清楚些!”她唰地转身折返,向白蓉冲过去,楼氏手中的物什突然发出刺目白光。白珉傻了眼,不知母亲要做什么。
就在方才,楼姨娘见白蓉舍身顶住石门,便在想两全之法。要救李夫人之女……她这才想起李夫人曾赠予她的无石簪,这个能储存活物的灵器。李夫人知晓楼氏和家主的过往纠葛,家主刻意为难楼氏,也不喜白珉,让他们母子在府中剪熬,李夫人给楼姨娘此物便于她带白珉躲过家主软禁,远走高飞。李夫人不曾料想,这一善举,竟是救了自己女儿。
转眼间,白蓉消失不见,楼姨娘套上鳞甲顶住石门。龙甲认主,可也有灵性,它嗅到死亡气息,竟不抵抗楼氏。楼姨娘心知,蓉儿的意思是若要逃离,此门绝不能落下,那便必须有一人以血以肉留下希望之缝。
玉石落地一声清响。是那支朴素无华簪子,顶端一颗晶莹如泪的宝珠,是谁的泪化作凝珠……
“珉儿,拿着簪子……小蓉在那里……记得去找你父亲……”楼姨娘温和地看着他,此刻只能以目光拥抱自己的儿子,以目光作最后的死别。
即使交换不过几息,石门也骤然下落一截。楼姨娘已经跪着伏身,胸腹紧贴大腿,再也分不开……
“替我……道歉……向前去,别回头……”
白珉一天之内经历几场大起大落,眼泪早已干涸,此刻眼睛再次湿润,不知是血。他喉中一阵血腥,勉强忍住,重重跪下磕头。楼姨娘已经不能呼吸,勉强抬头看儿子最后一眼。可她将头抬至极限,双眼转到极限,也只能看见儿子一片衣角。
“母亲!儿定遵从嘱托!”白珉磕完头,抄起簪子向外飞奔,用尽所有气力飞跑,他将心中的悲伤转化成对贺兰的愤恨,再将愤恨转作力量,向前、向以后奔去,不负母亲期望,出人头地!不负母亲意愿,以命护住白蓉!
一路洒血洒泪,向着光亮冲去。
白珉埋头苦奔,却也听见背后石门落合的轰响,腿脚忽地不听使唤,绊倒自己。他咬破嘴唇,又一次从悲恸中惊醒,赶忙连滚带爬继续向前。
后面不断传来石门砸下的巨响,越来越近……白珉再顾不得悲伤,全力奔跑起来。他看见了越来越近的光亮!
前方,何处?
一个没有亲人的地方……
不,并非!我的蓉儿,母亲以命换命的妹妹……以后,你便是我最亲的亲人了,我仅剩的亲人……我护你,以血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