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院子里屋子后面菊花是不是开了,”阿斗咂咂嘴,还在回味方才的糕点,“要不咱们去摘了来,你再做点?”
“馋猫!”程悦笑出声来。
“馋又怎么样,书院里说白了我才是主人,你既然要呆在这儿,可不是得听我的话。”阿斗微笑,带着孩子气的威胁,“下次如果再让我听见姐姐你出言不逊,怕是就没这么简单就过去了啊。”
“是是是,我再也不敢了还不行吗?”程悦伸手弹了阿斗一个脑瓜崩,虽然她已经在控制力道,还是让阿斗的额头红了一块。自作孽不可活,命途多舛的程姑娘一边给阿斗揉脑门,一边忍不住数落这个认不清自己位置的小男孩,“谁不知道这书院里管事的是你家先生,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还敢那么自以为是?”
“喂,姐姐,”阿斗撇撇嘴,这下是真的有些郁闷,“就算是先生管事,我说话也多少还是有点用的好吧。”其实前世除了诸葛亮之外还真是没人管得住阿斗,诸葛亮死后,他想出宫游幸,想增设声乐,想宠幸黄皓,都没人拦得住。只不过如今……这不是诸葛亮在嘛,一个个的借着先生管他,阿斗就成了食物链最底层……但同样,书院里所有人都清楚,阿斗可以听诸葛亮的,他们其他人,自然是要听阿斗的。
“是是是,我们家公嗣最厉害了。”程悦一时半会儿显然看不清这其中的关节,以为阿斗是小孩子闹脾气,随口安慰了两句。
阿斗无语了一下,为了不被气死,决定下逐客令,“还不快走,再晚你是怕没人发现你偷偷跑来了吗?”
“你不是说所有事情都包在你身上吗,一家之主还怕这点事啊。”程悦吐舌头。
“那也得我跟先生说完你才能随便来啊,”阿斗撇嘴,“否则,你以为我这里这么随便吗。”虽说现在不在蜀宫,但,阿斗也每每都会头疼,当年那些礼仪规则繁文缛节,他们居然就能做到一点都没俭省。
“你们读书人就是规矩多。但是,不用担心啦,就算我就在这里,只要我不想,也没人能发现我,你信吗。”程悦从阿斗手里拿回包糕点的手帕,一闪身就跳上了树,坐在树杈之间,浓密的枝叶正好挡住程悦的身形,诸葛亮他们找人又没有往天上找人的习惯,自然是找不到的。
“你要是被发现了,先生要罚你,我可以护着你,”阿斗微微摇摇头,“但是,姐姐,你不能这样。”
“嘛,总之就是,坏事可以干,规矩可以破,但是不能瞒着你家先生,是不是?”程悦很快领会了阿斗话中的深意,“那,我今天来见你的事情,要跟他说吗?”
“说吧,没事的。”阿斗笑笑,“先生不至于把你怎么样。”书院不比季汉,像是程悦这样的异能之士,就算主动来归,至少也要待以半个客礼。
“那我说了啊,到时候你家先生要罚我的话,你可千万要护着我点啊!”程悦重新跳回阿斗窗边,将还沾着碎屑的手帕伸到阿斗面前,“毕竟我这两块点心,可不是白给你吃的。”
“收受贿赂,罪过不轻啊,”阿斗一手扶着下巴,似乎很认真的在烦恼,“这,姐姐你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还真得思考一下要不要帮你求情了。”
“喂,你好歹还是主公呢!就这么好收买吗!”程悦这是被气笑了,伸手就来揉阿斗的脸,“两块点心就能把你贿赂了?那你家先生是真的该反省反省,他家主公未免也太便宜了点吧!”
“对了姐姐,我听大公子说,连他师父都没见过朱果,你从哪儿采来的?”阿斗问出了书院里所有人的疑惑。
“我住的地方旁边就有啊,十年前,我是看着朱果开花的,”思及此,程悦有些遗憾,“可惜师父没告诉我,朱果最大的毒在摘了果子之后,茎叶里流出来的白色汁水,否则,也不至于白白浪费了。”
“怎么就浪费了,姐姐吃了不也挺好。不过攸之马上就要来了,被他当场抓住和你自己去找先生坦白,后果可完全不一样。”阿斗推了程悦一把,“姐姐快走吧,下次有机会,给我讲讲你的故事。”阿斗天天被圈在这一方院落,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州城,对外面的世界,自然是好奇的。
“放心,郭大哥什么时候来我有分寸,反正都偷偷跑来了,一会儿走也是走,现在走也是走,再待一会儿也无妨。对了,说起郭大哥啊,”程悦却丝毫不紧张,“怎么你身边的人婚娶都这么晚啊,放到外面,伯约和郭大哥这个年纪,怕是都当爹了,怎么他们还是单身汉。”
“我倒是没想过这事……”阿斗一手扶额,自家大臣什么时候娶妻这事真不归他管,“是啊,也该给他们娶妻了,可,别说新野,就算是邓州,只怕都没什么配得上他们的人家……”
“门当户对门当户对,你要人家门第高,自家也得高啊,”程悦皱眉,“公嗣,你们南山书院的门第,很高吗?”
“书院的门第的确不高,但,攸之的门第高。”阿斗笑笑,明显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否则,他还真没法给程悦讲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这如果换了旁人,自然会识趣的要么告退,要么跟着改话题,但这方面,显然程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郭大哥门第高?可我听说,他是逃难来的啊,我也不记得哪一家大姓是姓郭的啊,公嗣?”
“姐姐你现在,是归阿维管吗。”阿斗再接再厉,继续转换话题。
“嗯,书院的所有护院都归他管,我自然也算。”程悦点点头,还想再说点什么,郭攸之的脚步声已经清晰到连阿斗都听得清楚的地步了,程悦连忙跳上树枝,阿斗摇摇头,笑着开门,“攸之,你可是救了我一命。”
“程姑娘来了?”郭攸之又不笨,“臣明明跟她说过不要擅闯主公的院落……”
“她是江湖中人,不习惯这些礼数也是正常,让她慢慢适应吧,你也别急。”阿斗笑着拍拍郭攸之的肩。
“是。”郭攸之一揖,却暗自皱起了眉头。当初说得很清楚,她要留下来,那么,从她伤愈之日开始,她就再也不是客人,而是书院的家臣,他教的这些礼数也不怎么复杂,趋步行礼还都没教呢,只跟她说了几个禁地而已,怎么这孩子连这都记不住?
“好了,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阿斗扶起郭攸之,一笑,“这会儿,可还没到晚膳时间呢吧。”
“不是有几个学生准备入京吗,如今时日已近,先生的意思,也设宴送一送书院里的学生们,想请主公一同赴宴。”郭攸之站起身,一笑,“主公的意思呢?”
“我去干什么,人家也未必想见我。”书院里的学子都是先生的弟子,和自己其实不熟,“让先生自己主持也就是了。”
“先生的意思是,书院中的学子不能学了这么久,连书院主人的面都没见过。”诸葛亮临走时嘱咐的话又一次在郭攸之耳畔响起:“主公是早晚要回朝廷的,到时候,书院里这些人其实都是主公的助力,所以,演长,你务必要把主公请来。”
“先生的宴会设在哪一天?”阿斗自己是觉得这种事全无必要,但,既然先生这么说了,那,自己还是去一趟的好。
“就在三日后,书院的花园里。”郭攸之暗自感慨,有先生在的时候,主公是真的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