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敖抬起眼望向景姝:“王妃但说无妨。”
“那柳侧妃……”景姝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臣妾总觉得她有蹊跷。”
她方与柳嫣然结下梁子,如今立刻反咬一口,委实不太君子。可事关云敖的性命,她不敢作瞒,横竖自己与云敖的关系已经差到极点,再让他多误解几分,也不在意了。
没想到的是,云敖竟然应下了:“她是有蹊跷。”
景姝猛地抬起头,皎月似的小脸儿上满是愕然:“那王爷为何不……”
“她拿本王作棋,本王自然要反将她一军。”云敖仍是淡淡的表情,起身把手炉放回景姝怀里,“景家亦然。”
他这话说得直接,景姝并不忍他。她当即提取裙摆追了下去,瞧着云敖笔挺的后背,决然道:“景家如何,求王爷明示。”
云敖并未转身。外头的云霞已经飘红,血染似的焕焕一片。他依稀记得,当年宁王造反时,也是如此光景:“今晚家宴,王妃不如问问你的父亲和兄长。”
……
景姝与云敖进宫时,人已经来了不少。衣锦华服的贵女与贵子三三两两聚作一处,见到云敖到来,纷纷跪下行礼。云敖是寡淡的,冷冷应过一声“平身”,便携着景姝坐在了皇座下首。
切切察察的声音立刻响起来了,议论的中心,自然是景姝。贵女的眼中有妒然和讶异,她们想不明白,传言已经过世的正妃,怎的一朝又坐在了摄政王身侧?
景姝注意到了四下的注视,却也默着不说话。方才云敖牵着她下轿,那手仍是凉得让人心惊,眼下坐定了,她便悄悄将手炉又塞到云敖手中。
云敖挑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接下了。
过了没一会儿,远远便有宦官来报,一声声通传,太后驾到。于是内宦们各自就位井然,亭中圈椅上铺了白狐皮草,又备好清茶;另有一列手捧铺黄锦的楠木盘,上头摆着各式佳肴。
其余人也静默不语,这一刻寒风也和缓,时间都被扼住命脉。
果然是来了,行在最前面,牵着小皇帝的,便是每日早朝坐在垂帘之后的太后萧存,景姝咬下唇去看。
女人年纪尚轻,却端的是沉稳大方,看着便觉得是仁心善行,母仪天下,对自己的子民自然是慈悲为怀。小皇帝显然是没睡醒,眼角挂着泪痕,手里拿着拨浪鼓,几乎是被太后一路拽进了御花园。
哗啦啦所有人跪下去,只有摄政王和王妃仍是站着的。
“众卿家平身罢。”
女人一把端方的嗓子,牵着小皇帝还未落座,孩子便挣脱了她的手,扑进云敖怀中:“皇叔!”
一时哗然。到底是太后先反应过来,仪态万千地笑了:“恒儿。”
小皇帝名唤云恒。不轻不重一声唤,景姝却看见云敖怀中的孩子身子一僵。旋即小皇帝搂住云敖的颈子:“我要找皇叔!”
云敖垂下眸,难得温存地笑了。他抚着云恒的背:“恒儿听话,现在是宫宴,不得无礼。”
“可是恒儿想皇叔嘛……”小男孩而撅起嘴儿,蹭着云敖的鬓角,“皇叔抱抱恒儿……”
“摄政王殿下病了。”太后温柔地打断,“即使殿下康健,你也不能赖在殿下身上。”
云恒瘪嘴,“那好吧。”
云敖就势将小男孩放下来。景姝看着他无精打采地走到太后身边的软凳上坐下,开始支着下巴神游天外。
“那哀家便先说,”太后便不再关照小皇帝,开始主持宫宴,“仰赖皇上如天之德,和摄政王呕心沥血,最艰难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饶是景姝不入朝堂,也听出了太后讲话锦里藏针,上来就针对一手遮天的摄政王。
内阁六部,官员无数,却单点摄政王,个中意思再明显不过。果然,底下有了切切察察的声音,太后却若未闻,继续道:“只是两江道的悬案至今还未尘埃落定,哀家自觉愧对先皇。”
景姝立刻警觉起来。两江道的悬案!听闻这次云敖出意外,就是为了查清这个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