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州的冬天要比京都更加寒冷干裂,北风卷着飞雪,席卷了漫天的白色,飒飒而落,将人们困于一间蓬帐之内,不得外出。
南梦让丫鬟们燃了一壶滚烫的清茶,又加了好几个火盆,这才将他们屏退出去,缓缓拿起了最近的殿里的奏报开始翻看起来。
等着风韩龄拍下身上的满身白雪掀开篷帘进来时,清茶正好煮好,冒着滚滚白气,南梦不禁惊了一下,立马放下书册,给老师倒了杯清茶。
“不是和平叔进山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南梦即刻将茶水递了过去,“小心烫嘴。”
风韩龄立即接过茶水使劲吹了两下,不等那白烟滚滚变成稀疏淡缓的水雾,就一股脑地灌下了肚子,一时刺激到喉咙,顿时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
南梦无奈苦笑,立刻抬手帮他顺气,“说了小心烫,怎么还这么心急!”
“没事,咳咳……我就是太渴了……咳咳……”风韩龄大口深呼吸了一下,将咳嗽止住,这才感觉刚才那一杯清茶的暖意融进了身子,驱散了大半寒意,不由得将精神也替提了一提,从怀里变出一味药材,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南梦一疑,不由抬手拿过细细看了起来,而同时,风韩龄的眸光瞥到了她桌上打开的文册上,一时来了兴趣,拿过来看了起来。
“这是……鬼魅草?!”
风韩龄抬头一笑,即刻放下了书册,傲然自得道:“没错!鬼魅草和哥罗芳混用,可以迷人心智,当年太后就是用这个东西害了你,如今咱们就害回来!”
南梦不禁一笑,将草药推了回去,“现在太后在宫里被看得严严实实的,前两日还生了场大病,如今躺在床上就是个废人,我们何必再去招惹她。”
风韩龄神色一正,立刻严正言辞道:“那可不行,她当年那么害你,弄得你都快丢了半条命,这仇必须得还回来!更何况她现在就是染个风寒,谁知道将来病好了,会不会又过来害你?!”
“她的病不会好了。”南梦淡淡一笑,将一封被一堆文册堆在最下层的密信找出来递给了老师,“看看。”
风韩龄顿时皱起了眉头,接过密信看了起来。
密信是羽绾从京都传过来的,才到南梦手上不久,记录的都是京都近况,不过都是一些明面上的情况,至于暗中探查的消息,那都是记在了另一封密信上,只是那封密信在南梦看完的后一刻就化作灰飞了。
“染个风寒也能死人?!”
“太后年纪大了,身子骨总是跟不上的。”
风韩龄斜眼瞥了她一下,立刻将密信往她跟前一搁,道:“你可别唬我!宫里的那群太医难不成都是吃干饭的?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治不了?!”
南梦抬头一笑:“老师,王君和太后是个什么关系还用得着我说吗?”
风韩龄一怔,即刻明白了南梦的意思,不禁惊奇道:“那,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啊……”
南梦恍然怔愣了一下,不禁低头苦笑道:“帝王家本就无情,大概王上对他这个母后失望透顶了吧……”
“那为什么要拖这么久?我看这密信中写的情况,太后应该是早就撑不住了才是啊……”
他们两人都是医者,又怎会看不出来依照此信中写的症状,太后最多只能撑上七日,而从信封送到了这里远远不止七日的路程,如若太后真的薨逝,依着清明殿的速度,这两日应该就有人传信过来了,然而直到现在还未见着消息……
可是,风韩龄却忽略了一点,十字会的情报工作可不比清明殿差!
这封信从京都到达南梦手中,其实只用不了不到十日而已,十日时间,即便其间太后薨逝,清明殿也未必反应得过来……
“老师不妨等等,兴许这两日就有消息了呢!”
风韩龄抬眉一笑,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鬼魅草吧,这个……你真的不用?”
说着,风韩龄又将鬼魅草拿到了南梦跟前,小心而紧张地询问了一声,南梦心间顿时泛起一丝异样,不禁蹙眉沉思了下来。
鬼魅草,除了有毒之外,其实还可以和龙血木混用,配置出一种稳定灵力在灵脉间流转的药物,正好对她现在的灵力紊乱有所助益……
可是,老师是怎么知道的?
南梦不禁抬眉皱了一下,“您都知道了。”
风韩龄一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暴露,不禁挠头笑了笑,“平老头都跟我说了……”
“所以,这就是您这两日死皮赖脸地要平叔跟着您进山岭的原因?”
风韩龄讪讪一笑,“我这不是在古书上见着过这个方子,想试一试吗?”
南梦鼻尖猛然一抽,不禁别过头去,竟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山岭间危险,您说您这是干嘛啊!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能不知道吗?这鬼魅草能有什么用?!”
“……没……没用吗?我看古书上是这……”
“古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南梦顿时低吼了一句过去,见着老师那如小孩子做错了事一样失落而委屈的表情,心下骤然一软,抬手拿过鬼魅草,没好气道:“算了,这株草我拿来钻研药物了!您以后就别再采了,又没用!”
风韩龄抬头一怔,眼神里难掩失落,低头应了下来,“好。”
南梦将鬼魅草收进胸口的衣袋里,抬头见着老师那黯淡失落的神色,心里瞬时涌上一阵酸楚……
如果老师知道其实这鬼魅草不仅对她的灵力紊乱有用,而且还是抑制副作用的药引,该是会很开心吧……可是,她不能让老师冒险……
那鬼魅草有多难拿她岂能不知?!前两日宴辰泽只是去探了一探,已然是负伤而归,即便老师身边有平叔护着,估计拿将这株拿回来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否则也不会一去七八日……还不知有没有受伤!
“老师,我最近在翻查当年羽峥将军的案子,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风韩龄一怔,顿时打趣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家伙!是不是看老头子我伤心失望,故意来给我找事情做呢?”
南梦嘿嘿一笑,挑了挑眉道:“那老师既然知道,还不快跟我说说!”
“你呀!哈哈哈……”
南梦不禁一笑,凑了过去,听风韩龄缓缓道来。
她查过当年对羽峥一案三司会审的记录,虽然是由大理寺主持,但沽君子和老师却然是参与了的,而以沽君子的精明程度,南梦觉得他不可能不会发现这案件中的冤情……既然沽君子不在那么也许从老师这儿,会发现一些什么……
屋内火盆清茶相间,温暖怡人,南梦静静地听老师讲述着当年案件的细节,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氤氲着一种温馨和谐的氛围。
然而,蓬帐之外却是凄风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