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玄色披风内着华服的男子敏锐的挥袖示意黑衣人退远，自己也向后退出数丈，转过身去。

珠纱努力维持镇定，努力控制自己已经颤抖的心，可是她分明认出来了，若说那些黑衣只是误打误撞，可那华服男子，面貌陌生，但那说话声分明就是松蕈镇外那伙人之中那个被唤作暮月，曾与千璃交手过的人！

那日是自己难以抹去的梦魇，一次次回想，又怎会忘记，他们这帮人既敢露面，那么换上假面皮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者说，这些黑衣人所着衣衫样式委实与那些杀害了掌柜一家的人一模一样。

对面同样身披玄色披风的高大身影蹲下身来，摘了兜帽，抬手便将右手两指点在了珠纱头侧。

于惊骇之中的珠纱根本不能动作，只觉得面前的这男子面目莫名熟悉，可是自己却好似从未见过，但随着他那二指凝诀与自己一触，那面容便终于渐渐重现于自己的记忆之中。

“朝…月？”珠纱不确定。

朝月微笑，但随后却因珠纱现下的模样怔了怔，方才她一直低着头，现下这般近了，终于看清那满头参差不齐的短发下，额际中间那条寸长的细痕。

原本有些圆润的娃娃脸，玲珑可爱明眸善睐的人，现下瘦成一把骨头，浅灰色的布裙，外面裹着一件棕红色大斗篷，有些瘦削的脸颊，格外纤细的手臂，以及颤巍巍一直颤抖，骨节凸显的小手。

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在胸中起伏，又被随手掩下，朝月摘下一颗蛇莓放到珠纱手中：“对不起，我来晚了。”

若是以往，或者是半年前刚刚得救的珠纱，听闻此话，再遇曾经相识之人，必定感动委屈到涕泪横流，定要嚎啕一场道一道自己的委屈，说一说自己受到的不公。

但这半年来除却睡觉吃药以外所有的时间，动弹不得的人只在困苦之中将过往的一幕幕皆翻过来倒过去嚼了个遍，渐渐认定了，自己真的是个蠢猪，最没脑子更无心智的那种。

虽说人不能一夜成长，但比之以往浮躁易怒无脑的自己，也为着悉心照料自己的蓥惑，珠纱终于知晓遇事三思而动的道理了。

故而听了这句话，珠纱没有反应，只低头看着手中小小的蛇莓。

除了风动拂草的沙沙声，一片寂静。

不同于那时一同赶路上常常在暴躁狠辣体贴中无规律切换，现下的朝月倒是很有耐心，一直看着身前小小的人。

小小的蛇莓躺在手心里，珠纱直愣愣的低头瞧着，好似风化一般好久都一动不动，其实是这半年漫长的养伤中不得动弹自动养成了这般有些木讷的性子。

朝月又凑近了些，感觉对面的人明显回神后一颤，却并未再仍她沉默下去。

“我们走吧。”

珠纱抬头：“我们？”

“走吧。”朝月伸手揽住了珠纱，扶着明显不愿却不敢明着抗争的珠纱起了身，总感觉身前的人好似被抽去了精气神，再不是以往那个人了。

珠纱将蛇莓放回朝月手中，低头摇了摇。

又是好一阵静默，那边的华服男子回头瞧了眼，无奈轻叹。

就这么僵持着，突然温热的大掌覆在背上，热度透过轻薄的布裙传达，珠纱却觉得愈发冷了。

脑中只有突然顿悟的事，原来朝月同暮月、暑月、霜月、冬月真是一伙的，去年密林中的相遇也不是碰巧，原来大家的说的猜测的都是正确的，还有带离自己最后却又殒了命的千字裘，原来这些人，他让自己莫轻信的，千叮咛万嘱咐甚至疾言厉色训斥着命自己远离的人，没有一样说错。

回想那日自己清醒后才知晓外面早已血染苦莓庄，那些个以往言笑晏晏的人纷纷离去，便由一车车孤单单运回守护司，还有那些无辜的庄农，原来这些真的都与自己有关。

不！应该说，全是自己累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