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山雕拧眉苦思良久，摇头道：“不知道。听其嗓音喑沉，只知道是个老妪，脾气大得很。”

虞占魁又指着小册子道：“据红妆盟资料记载，上任凤主兰慧剑，征战东瀛倭寇，死在‘异人剑客’武藏忘情剑下，英年早逝。上上任凤主，人称‘大笑姑婆’，退隐江湖多年，年事已高，又罕闻其音讯，故江湖传言她已经鹤逝。”

合欢圣母掩嘴妍笑，百媚横生：“多半是这老姑婆了，我们少女时候打过架的，原来她还没有死啊，明日正好和她叙叙旧。”她嗓音酥骨，双眸却精光四射，隐隐含着杀气。

座下诸人纷纷移开眼睛，再妩媚也不敢与她对视，尽皆心中悸然，圣母年纪深不可测，容貌犹似少女，口中称呼别人老姑婆，殊不知自己才是如假包换的老妖婆。至于她们少女时代打架孰胜孰负，更是无人敢问。

“崆峒派也有一件咄咄怪事，他们明明最先抵达梵净山，却在山下小镇足足歇了两天，最终等来了一副棺材。”

丑侏儒桀桀怪笑：“敢情那些臭杂毛怕死后无人收尸，早早替自己备好棺材。”

他人缘不佳，自顾自怪笑，旁人也不理他，干笑几声有点尴尬，遂自觉打住。

宋江山问：“崆峒派都有什么高手？”

虞占魁早有准备，将小册子翻到崆峒派那页：“崆峒掌派悟襄子有个师叔，外号‘九死雄狮’，脾性暴躁，与人打斗悍不畏死，每每以弱胜强。屡次重伤，旁人料他多半活不成，他又活过来，且每死一次，武功就上一个台阶。”

虞占魁顿了顿，又补充道：“此人原本武功就极高。”

诸人一时缄默，虽无人畏惧，却也难免忧忡。

宋江山哈哈笑道：“他与人打斗不怕死，我们香灯会三千弟子难道就怕死不成。他若是敢来梵净山撒野，九次杀不死，就杀他十次，看他怎么活过来。”

诸人纷纷表态，誓死追随大天尊奋勇杀敌，一时士气高涨，尽扫先前萎颓。

“好，好，好。”宋江山平举双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问道，“大先生，你再说说，还有什么人物？”

虞占魁又将小册子翻到少林寺那页，忽然愣住，虽然事急潦草，但自己的笔迹总归不会看错，遂缓缓抬起头道：“少林寺，无异事。”

当下，诸人疑团顿生，窃窃细语。

末首忽然有人出列，这一出列便合拢成一个长方形，登时吸住众人的目光，入眼首先看见那光秃秃的头顶毫发可鉴，正是无花和尚。瞧他肥头大耳，肚皮滚圆，连四肢也是肉乎乎的，在香灯会吃香喝辣，发福不少呢。

无花双掌合什：“阿弥陀佛，大天尊，大先生，不知少林寺队伍中可有一人戴着手铐脚镣？”

他虽然已经脱离少林寺，但阿弥陀佛这句切口念了几十年，想要改口谈何容易。

虞占魁书页翻得飞快，找到原始记录，细细再阅一遍，摇摇头：“未见提及。”忽而抬眼望向远处，扬声喊道，“玄武堂主，你可有印象？”

玄武堂主应声出列，拱手而立，与无花和尚并排。

“玄武堂和少林寺交手几番，属下无能，不是大和尚对手，有弟子失手被擒，手铐脚镣自然少不了。”

无花追问：“他们自己人戴着手铐脚镣的有没有？”

这话问得好生古怪，玄武堂主努力回忆几下，猛然抬起头：“有，是个老和尚！”

“是不是疯疯癫癫、时不时自言自语？”

“是！他还挑着两个大铁桶，我只道是那个匪盗不长眼，被少林寺抓来当脚夫，也没有多留神。”

无花猛拍一下肚皮：“哎呀，我的妈呀，方丈大师果然把他带来了。”

不待众人追问，他连忙接着说下去。

“他自幼出家，心智鲁钝，大伙都叫他老实和尚。他挑粪种菜砍柴扫地……总之什么杂活都做，就这样任劳任怨过了大半辈子，谁料临到老来竟发疯了。”

“有一次，有只山猪拱了他的白菜，他生气，扬言要教训它，大伙只是笑笑，没有当回事。第二天，他果然扛着一只死山猪回来。方丈责他杀生，着他面壁思过，他疯疯癫癫的也不懂，面壁出来还是老样子。”

“有一天，少林寺来了一个西域密宗的番僧，要向方丈讨教佛法。那时候求实大师刚接管方丈之位，那番僧更是年轻，两人佛法高深，打坐论了三天。我身为首座弟子，在旁奉茶，直听得我打瞌睡。”

“第三天，那番僧开始讨教武学，但无论他如何言辞相激，求实大师皆是微笑婉拒。”

“傍晚，我在茅厕门口遇见那番僧。那些佛法我不懂，武功却是懂的。我见他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竟敢如此嚣张，早就心中生气，寻思着暗中使劲将他挤下粪坑。”

“我走到他跟前，猛然这样侧着肩头撞过去，他手指捏了一个古怪手印，微微一推，我竟撞他不动。我运起金钟罩功夫再撞，他五指合掌再推，仿佛有一头大象反撞过来，我登时站不稳，一失足就……”

这句话尚未讲完，无花赶紧咳咳两声，更换说辞。

“我蹬蹬退了两步，扎稳马步。”

众人纷纷会意，掩嘴偷笑，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憋得辛苦。

唯独巨灵神笑不出来。

他来自西域，对密宗武学耳熟能详，番僧那微微一推分明是《大手印》，那合掌再推便是《龙象般若功》。这两门功夫都是密宗至高无上的武学，寻常人无此福缘，即便是有缘者，勤学苦练也至少三十载方能出师，那番僧年纪轻轻就学得这两门功夫……

他想来想去，忽然心中一动，莫非是传闻中的那个神童？

“此时，老实和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