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霍英琼好笑,双手拢成喇叭状,远远喊道:“喂,又走错了,这是上山的方向。”
阿妍将头埋得更低,脚下跑得更快。
白如云忽而一颗心砰砰狂跳起来,眼珠左右打量,这果然是上山的方向!他大惊,奋力挣扎起来,奈何手脚都无法动弹,唯有将屁股扭来扭去。
阿妍恶声道:“你再扭来扭去,本姑娘便将你摔个屁股开花!”
为了保护自己尊贵的屁股,白如云暂时不敢乱动,心中仍是惊惶不定,一个大胆的念头腾的升起,如此骇人听闻,登时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且说霍英琼和关小刀手挽手,缓缓而行,只盼这青山绿水怎么也走不完。
关小刀问:“刚才那个姑娘有点面生,也是你们红妆盟门下么?”
霍英琼摇头:“不是,我也没见过她,可能是其他门派的吧。”
关小刀猛然止步:“同行的其他门派都没有女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容色大变。
阿妍背着个小鬼头,还扛着个小药箱,一路小跑,跑得香汗淋漓,实乃生平少有之劳苦,比平时练武还要累,心中已经将他大卸八块好几次。忽闻背后有人扬声喊道“妖女停步!”,回头望去,乃是霍英琼和关小刀衔尾追来,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哪里敢停,连忙施展轻功,两旁的树林更快向后倒退。
但她背负累赘,终究跑不快,不久便被霍英琼和关小刀追上。只见霍英琼银氅飘洒,佩剑已经出鞘,关小刀手持打狗棍,更是作势要戳她屁股。阿妍如惊弓之鸟,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双双摔倒在地。
便在此时,路旁两侧的密林里同时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大师姐莫慌,我们接应你来了!”
话音未落,密林里交叉飘出两条绫绢,一条天蓝色,一条鹅黄色。两条绫绢彷如有生命似的,不偏不倚朝敌人脖子缠过去,温柔之中带着杀机。
关小刀打狗棍挽了个棍花,打在天蓝色绫绢上,那绫绢软绵绵的不受力,关小刀心中一紧,这般奇门兵器未曾见过,有点难缠。霍英琼冷笑,翻滚挥氅,银云中隐约有冷刃闪现,鹅黄色绫绢知道厉害,连忙缩回去。
“点子厉害,我们走!”
密林里又飘出两个妙龄姑娘,衣衫和绫绢颜色相同,俱是颜容妩媚,举止风骚。二女一边打,一边退。霍英琼和关小刀明明武功比她们高,但绫绢是长兵器,一时伤她们不着;想要舍弃她们,二女又半路拦截;想要与她们大干一场,二女又像蝴蝶般飞开。
趁她们缠斗之时,阿妍已经背着白如云来到青云梯前。青云梯有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十八道急弯,曲径通幽,乱石争奇。景色是极好的,就是爬起来有点累。阿妍双腿发酸,顿了顿,咬紧贝齿,用尽吃奶的力气,踏上青云梯。
霍英琼和关小刀脸色大变,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关小刀转身立定,施展《打狗棍》的“恶狗拦路”,风声呼呼,棍影重重,罩住好大一片。这记棍法甚是精妙,两条绫绢一时无法突破他的防线。霍英琼则趁机揉身掠上,利剑直戳阿妍大腿。
“妖女哪里跑!”
便在此时,台阶两侧怪石孔窗倏然射出两支冷箭!
霍英琼止步,回剑,扬氅,《羽氅刀》一记“翻浪势”,两支冷箭射中氅衣,瞬间就被衣浪卷走。阿妍趁此时机,又拉开几步距离。
青云梯中央倏忽出现一人,虎背熊腰,双持护手钩,乃是老相识,朱雀堂第八舵吴舵主。他身后影影绰绰,实不知埋伏了多少执事弟子,个个都是悍不畏死的好汉。真是冤家路窄,霍英琼暗中皱眉。阿妍大喜,向前掠去。
“来者何人?”
“合欢门弟子朱妍。”
白如云身子剧颤,心窝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又沉又闷,他早有猜料,只是心中仍有盼头,盼望这只是一场误会,此际朱妍自报身份,轻柔柔的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奢望——他真的落在香灯会手上了?
“背上何人?”
“妙佗小神医。”
吴舵主惊愣,微微侧身让过。
霍英琼脚下一动,吴舵主当即双钩交叉。
“好你个小凤仙,单枪匹马就敢来闯山?”
白如云手脚无力的伏在朱妍背上,颠啊颠,身子不由自主的向上走,一颗心却逐渐沉入深渊。他口不能言,头不能回,耳畔但闻刀剑交击声、怒喝娇叱声此起彼落,双方恶斗正酣,又走了百来步,转过几个弯,渐不可闻。
其时烈日当午,梵净山重岩叠嶂旷幽静怡,他也无心欣赏。又见朱妍汗流浃背,红彤彤的衣裳湿贴在身上,也不喊累。她虽然是个柔弱女子,到这骨节眼儿,也就顾不得许多辛苦劳顿,催谷浑身内功,一股子犟劲向上爬。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青云梯爬尽,终于来到半山腰一间庵堂前。那庵堂掩藏在山谷林荫间,仅露飞檐,初见不起眼,其实大有乾坤。
天蓝、鹅黄二女也终于追上来。三女破门而入。
只见里间珠楼翠瓦,涂红抹绿,庄严之中透着秀雅。有若干百褶裙少女聚在一起扫地,互相斗嘴,斗得笑弯了腰,见朱妍背着一个小帅哥闯进来,登时吓了一跳。
“大师姐、蓝师姐、黄师姐……”
朱妍气喘呼呼:“圣母何在?”
有位百褶裙少女弱弱的指了指大殿,朱妍便冲进去。
大殿里面颇为旷暗,香烟袅袅,灯烛彤彤,如置身幻界。正中有一尊白玉佛像,莲花宝座,慈祥庄严,乍看之下还以为是观世音菩萨,细看却是满头白发,身披霞帔,两手上下合持八卦,活像一个老奶奶。左右写有“真空家乡,无生老母”八字真言。
这佛像处处透着邪气,白如云心中嘀咕,倏忽身子失去支撑,重重的摔下来,屁股着地,终究还是难逃此劫。朱妍卸下药箱,收敛气息,生怕呼吸重了,惊扰师尊合欢圣母。
只见白玉佛像案前蒲团,跪着一名白衣少女,四肢匍伏,掌心朝上,神态甚是恭谨。旁边站着一名彩衣艳妇,花褙子,凤尾裙,描眉涂唇,极尽狐媚之妆,手掌按在白衣少女头顶,口中念念有词。
“春蚕化茧……口诀都记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