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南一声不吭地跟在王景和身后,一起回了办公室。
他桌子的陈设很简单,一摞翻得页边起皱的英文原版书,一方“宁静致远”的陶瓷镇纸,外加一台型号老旧的惠普笔记本电脑。
他从柜子里翻出两个干净的茶杯,问道:“喝茶吗?”
江司南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神色复杂地应了一声:“谢谢。”
王景和拉开抽屉,翻出来一包朴实无华的“立顿红茶”,抽出两个茶包,扔进杯子里,又去门口的热水器接了两杯水,推了一杯到江司南的面前。
江司南没接,只是看着旋转沉浮的茶包,又轻轻地道了一声:“谢谢。”
这谢与刚才一样又不一样。
带着些发自肺腑的感激。
王景和抿了一口润了润喉,语气里夹着些歉意,“我这里不比老洪那儿,高级白茶普洱应有尽樱”
“委屈你了。”
我只是个人物,没有太多科研资源给你,跟着我,委屈你了。
江司南摇摇头,自嘲一笑:“如今这情况,您肯收留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王景和放下杯子,叹气:“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和周受委屈了。”
“不,这事儿不能怪您。”
“是我们没有做好,反倒是连累了林老师……”
江司南抱着茶杯,80度的水隔着杯子,竟也感觉不到烫来。
他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双手冰凉,连知觉也慢了好几拍。
他苦笑一声,“王老师,其实,这事儿您本可以置身事外的。”
“事情已经这样了,徐老师摆明了是要借我的事情,为难老洪。”
“有没有证据,对于他来根本不重要。”
“之前的论坛的事情,老洪还可以不在意,但这次几乎可以是人脏并获了。”
“哪怕最后没有证据,我这样的做法也是犯了大忌,只要我‘吃里扒外’的名声还在,那对谁来都是烫手山芋。”
“您完全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王景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伙子,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悲观嘛。”
“你可知,我为什么要保你?”
江司南苦笑,“您不用觉得愧疚……”
“非也,非也。”
他伸出食指,朝着他摇了摇,神色仍是一贯的温良谦和。
“江,这次的事情,我歉疚归歉疚,但更多的,我是惜才。”
他的口吻甚是惋惜,“你可知,老洪这次的科研组,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
“他是院长,有最好的实验室,最好的课题,最好的人脉和资源,甚至是推免到更高平台的话语权。”
“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打点,送礼,疏通关系,就为了和洪大佬搭话儿?”
“你能从这些人里杀出重围,本身就能证明你的才华。”
“若是……唉,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他忍不住叹息,“也是造化弄人。”
江司南拨弄着荡在杯壁的硬纸片,没有出声。
隔着一截空气,他感到杯子里顺着流淌出一股暖意,一直淌到心底。
王景和一叹再叹,“江啊,这次的事情,只有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绝不是他们讲的那样‘吃里扒外’。”
“但很多时候,人嘛,就是这样,生活所迫,百口莫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