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她的眼睛应该是血红血红的，就如果剑刃下滴下的一滴血，诡异绽放着花朵。花盆的碎屑差点飞溅到她的脸，她用衣袖挡住，顿时全身下都抽搐了起来。她一阵寒颤，看到旁边的宫女惴惴不安的模样，她捡起了一块花盆的碎片。锋利的碎渣在她的手中摩擦着，仿佛一瞬间就要划破她的骨肉。她慢慢握紧了手，感受到那一瞬间的疼痛，掩盖了她心中铺盖地的伤痛。

“娘娘，对不起，娘娘恕罪。”这个宫女立刻就跪了下来，见到她这般模样，一动也不敢动，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她像是没有听见，她此刻也听不到那边那只鹦鹉的聒噪声，风声，瑟瑟的呼啸声，以及喧闹中那些花的密语。她握着那块碎片，想起来此时此刻宇文颉站在峰峦如聚的山巅，听着山涧间的潺潺流水。他心爱的贵妃在他的身侧，他现在的知心人，他现在关切的人，他在乎的人。他们的眼中都只有彼此，在猎猎山风里握紧了对方的手。

而这晟政殿，一直被一种低沉的气氛包裹着，她也一直被一种浓重的忧伤裹挟着。

她想跑出去，于是她就这样做了。远处的老虎好像是在召唤她，一声一声呼叫着，但是她知道这只老虎不通人性，是不会和她话的。她握紧手中的碎渣，仿佛这样能让她心里撕心裂肺的疼痛缓解一些。她想看看他们，想看清楚他们两个人恩爱的样子，想让自己彻底清醒。

喧闹与落败仿佛浑然一体。就如同现在她能够听到猎猎的山风，听到山丘那边那一只通体雪白的老虎在呼啸，听到从而降的精灵嚯嚯地扇动翅膀的声音，听到波涛骇浪汹涌澎湃。但是她的心中没有山川湖海，甚至没有荒草丛生的荒野，只有一片虚无的寂寥。

这一路走来，真的是太辛苦，太沉重了。有多少个日日夜夜她望着漫星辰的绚烂，心中只有一片枯藤缠绕的古林。多少次在夜里饮泣，坐在窗前望着那屋脊，在暗夜里耷拉着脑袋的野花。有多少个瞬间她站在车水马龙里一个人怅然若失。有多少次她真的想结束这所有悲伤难过，让她不愿意接受的一切，真正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她努力跑过去，只在阳光的关注下去看一眼祭大典，她会不会就此绝望？绝望在藤蔓里开出一朵一朵的艳丽玫瑰，溢出沁人肺腑的香气。她看着旁边的墙壁在飞速地移动，听到风声撕扯着她的衣服，剐蹭着她的面容。

她的眼里看不到周边的事物，看不到沿途的风景，只有山丘那边的老虎，舔舐着它的利爪。突然间，她的面前出现一个障碍物，她看不清是什么，只知道这个障碍物拦着她，张开手臂拦着她。她用手推着，但是怎样也推不开，直到面前这个障碍物一把抱住了她。她的眼神汇聚到这个障碍物身，看到的是熟悉的面容。

苏洛锦的眼睛已经泛红，话的语调也带着忧伤。她紧紧地揽着她，似乎在害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倒在地。她觉得苏洛锦实在是有些矫情，竟然还抱着她痛哭，这与她一向的形象完全不符。她推开苏洛锦，把这个碍事的障碍物推开后，她又收到了那只老虎的召唤。它在低呼着，在山丘那边躲藏着，赵云棠朝着它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