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一出现,整条街上就乱起来,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瞬间安静了,纷纷靠街边束立,给他和他身后的人让出一条路。
秃头壮汉在前边走,身后的人像潮水一样,一下子把整条街都淹没。
很快人潮就涌过来,他们的人和车也淹没其中。
他们坐在车里,只觉得忽然身陷一场疯狂的动乱集会中,四面八方挤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不同的样貌,不同的装束,但都是同一种冷酷表情,挤得水泄不通,挤得他们想动也动不了。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不断用硬物敲打车身车窗,汽车在激烈的砸击声中摇摇晃晃。
卢大双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吓得脸都白了,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断高声尖叫:“快开车,石头快开车,我们快离开这里......”
石头冷静地发动汽车,拼命踩油门,发动机发出剧烈的咆哮声。他一面观察着油压计的变化,一面听着引擎的声音,突然从反光镜中发现,那个秃头壮汉已经抬起车尾,加足马力的车轮现在只是空转。
秃头壮汉狞笑着不断用力,周围人群欢声雷动。
一瞬间他们意识到,如果现在不能马上脱离人群,他们很可能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石头突然踩下急刹,紧接着,又猛地加大油门,车尾随即喷出一股浓烟。他希望这么做,能震慑一下秃头壮汉,迫使他松开手。
但是他也注意到,那个秃头壮汉在浓烟中,如铁塔般伫立,纹丝不动,两只手牢牢抓住车尾,而且是越抬越高,几乎要把车掀翻在路边。
也许是汽车倾斜摇晃引发了石头某种潜在的强烈情绪,这股情绪如溃堤洪水突然肆虐,让他陷入一种极端恐惧之中,整个人一反常态,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对着空气乱抓乱打,似乎拼命想找个不存在的缺口逃离现在的处境,恐惧的样子像个处在噩梦中的孩子,动作意识都不再受到控制。
王岩想伸手过去抱住他,安抚他的情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整辆车底朝上翻倒路边,车窗在挤压下破裂。他这时看到石头变得安静了,放弃了所有的挣扎,脸朝上呆呆地躺着,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出现了一种只有人在濒死时才会出现的平静和绝望,仰望着苍天,连哀嚎声也不愿再发出。
王岩扭头寻找卢大双,虽然人吓得缩成一团,但并没有受伤。他抱头趴在摇晃的车厢里,尽量保护身体要害,翻开旁边卢大双那个小皮包,他记得女人都会随身带一种削眉笔的薄刀片,非常锋利,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一卷胶带,匆忙把刀片缠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
秃头壮汉慢吞吞从车后转过来,伸手抓住已经变形的车门,两膀一较劲,满脸狰狞,生生把车门从车上撕下来。围观的人情绪变得更激动,连声喝彩,纷纷围上来朝车里张望。
王岩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样的局面,因为他从来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秃头壮汉把撕下的车门丢到一边,伸手又把他抓住,像拖一条死狗一样从车里把他拖出来,一只手抓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过头顶。他觉得那只手就像铁钳一样箍住他的脖子,两只脚渐渐离开地,憋得他满脸通红,连气也喘不上来,涨红脸看着眼皮下方人群。
人群里每张脸都仰视着他。
这时候,那个中国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看着他说:“我劝过你,可你就是不肯听,现在肯听话了吗?”
声音是从王岩下方传来,秃头壮汉身材高大,又把他举过头顶,他现在看周围都是一片黑压压圆滚滚瓜地似的人头。他尽量向下低头,却看不到说话的人,可是这个中国人说话的声音又传过来:“你现在要是肯听话,就眨眨眼,我可以让他把你放下来。”
王岩现在说不出话,但是可以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咧开嘴看了秃头壮汉一眼,右手拇指和食指间的刀片,毫不留情地划过他手臂内侧动脉,手腕的血就像箭一样飚出来。
秃头壮汉的手吃痛,猛地松开王岩,王岩在落地的瞬间,单腿跪地,手指间的刀片,又迅速划过秃头壮汉的大腿内侧,连着划了两刀。只是这两刀隔着厚厚的牛仔裤,刀片又太单薄,割开裤子后没有伤到太深,但是剧痛还是让秃头壮汉分了神,低头去看自己的腿。等他回过神,再想抬头的时候,王岩手里的刀片已经紧紧抵在他的颈动脉上。
王岩喘着粗气,脸上露出了笑容,看着那个中国人眨了两下眼睛说:“我这样算是听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