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战车缓缓地移动了。我看了一下后车舱里,华建国昏迷不醒,躺在那里,他的自动步枪就放在他的身边,一具全身黑黢黢的半鸟人的尸体龇牙咧嘴地躺在华建国的身边,步战车的后舱里空间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好委屈一下华建国了。邱冠奇也是一副昏迷的样子,双手戴着手铐,手铐的链子缠绕着固定在步战车的一个铁扶手上,他的脸向下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坐在步战车的地板上,双腿向前伸展放在地上。
我想起苏永健能够口吐酸水把手铐腐蚀开,怕眼前这个邱冠奇也有这种本事,就从步战车的用品箱里找出了一些绷带,把邱冠奇的嘴巴缠住,只把他的鼻孔露在外面以便呼吸。然后又找出一副脚镣给邱冠奇的双腿套上,上了锁,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休息了一下。刚才这一阵子,电光火石一般经历了这么多风险,神经一直紧绷着,真是折磨人啊。
我闭目养了一会神,然后从步战车上的弹药箱里拿了几个新弹夹给自己换上,刚才消耗了不少弹药,现在是要补充一下了。现在我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就是不管什么时候,身边总要有足够的弹药才能安心,如果弹药袋空了,心里就有点发慌。
我透过通风窗看了看前面的驾驶室,驾驶室里面艾安娜正稳稳当当地开着车,慕容晓晓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着自己那把小左轮手枪。
我心里一动,这驾驶室的空间那么小,慕容晓晓可靠吗?万一这个小妖精突然翻了脸,艾安娜会不会有危险?
于是我通过步战车的送话器对着驾驶室说:“晓晓,你还是坐到后边来吧。让艾组长安心开车。”
慕容晓晓不开心地嘟嘟囔囔地道:“我才不去后边呢,那里有个死人,还有你,一身蛇洞里带出来的臭气,那气味难闻死了。谁愿意和你们挤?我就坐在前面了,和艾姐姐作伴。她可比你可爱多了。”
我从驾驶室的玻璃的反光里看到艾安娜微笑了一下,然后听到艾安娜说:“没事,铁子,就让晓晓和我坐在驾驶室里吧。这里地方够。你那后面也够挤了。”
我看了一下后车舱,这里本来是要安排坐六个人的,现在堆了一大堆弹药箱子,还有我、华建国、邱冠奇三个人,还有一个鸟人的尸体,确实空间也不能算宽敞,而且我身上也确实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都是从蛇洞里面带出来的。这股臭味里混杂着大白蟒的口水味儿鲜血的气味,还有一些蛇粪的气味,我自己提鼻子一闻都觉得想吐,要是叫慕容晓晓坐过来忍受这种难闻的味道,确实也有些困难。看来只好由着她坐在前面了。只是这样我实在有点不放心,这万一慕容晓晓要是突然袭击艾安娜可怎么办呢?
我正在担心,忽然听到车窗外面传来一阵女高音唱歌的声音。
这声音肯定不是慕容晓晓发出来的。慕容晓晓的声音是林志玲那种类型的娃娃音,又甜又嗲,让人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这个声音则是典型的女高音歌唱家的喉咙发出来的,而且还是民族唱法那个类型的女高音歌唱家。
我向窗外一看,黑森林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际,如同一片黑色的海洋。步战车的灯光,如同汪洋大海里的一点萤火虫的灯火,可怜而又无助。我所见到的,只是步战车外的一抹黄色的灯火,似乎离开步战车的车窗五米远,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一颗颗黑色的大树,仿佛一个个黑色的恶魔,张牙舞爪的摆动着手爪。天上的一沟残月,在浓密的树荫的遮蔽下,似有似无,发出凄惨的微光。在这一片漆黑的暗夜里,突然听到这样一个女人的尖利的歌声,还真有点让人不寒而栗。
我通过耳麦问艾安娜:“组长,你听到一个女人在唱歌吗?”
艾安娜说:“听到了,刚才就是这个声音。”
我静下心来,仔细地听这女人究竟在唱什么。
那女人的声音尖利地唱着,那声音似有似无,听起来隐隐约约的,不是十分清楚。
我听了一会儿,觉得她唱的是《一条大河波浪宽》的调门,歌词听不大清楚。
我问艾安娜:“她这唱的好像是《一条大河波浪宽》。”
艾安娜道:“调子或许是,歌词好像不是。”
我问:“那你听到的她唱的是什么呢?”
艾安娜正要回答,忽然我们看到远处的丛林深处,有一堆篝火。
那篝火规模不小,燃烧得很是烈火熊熊,篝火的旁边,似乎有一个女人的身影。
艾安娜停下了车,道:“车舱里有望远镜,你观察一下究竟是什么状况。”
我从步战车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局用望远镜,向着那堆篝火望去。
篝火旁果然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留着一条大辫子,大辫子上还系着红头绳,上身穿着一件大红色的中式对襟褂子,下身穿着一件浅绿色的丝绸单裤,脚上是白色的袜子,还穿着一双绣花鞋,鞋上的图案看不清楚。
那女人背对着我这个方向,看不清楚她的脸,只见她的头一仰一低的,正在自我陶醉地用心唱着歌。那背影像是一个少妇,有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还真是复古的打扮啊。这是什么人?或者说,这是什么鬼?
在这样的黑森林里面,怎么会在深更半夜有一个穿着复古服装的女人在唱歌呢?
艾安娜说:“我从红外线观测仪里看,这个女人很古怪,像人又不像人。我们开近一点,听听她唱的是什么。”
我没有意见,反正这女人多半不是好人,但是我们在步战车里,她能把我们怎么样?
步战车又启动了,向着那个女人的方向开了过去。
等开近了一些,那女人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也更刺耳了。她这个声音尖利而刺耳,有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她唱的是:“一条大蛇宽又宽,风吹着鳞甲响连天。吃遍了人心和人肝,幸福快乐过天年。”
我靠!这一定不是人!什么人会吃遍了人心和人肝呢?
我对艾安娜说:“组长,机炮伺候吧。”
艾安娜说:“好。”
步战车的机关炮“咯吱咯吱”地调整着射击角度,瞄向了那个女人。
我在望远镜里仔细观察着那个女人。
步战车的机关炮停止了动作,我知道这是瞄准了目标,就等着发炮射击了。
那个女人忽然转过了头,向着我露齿一笑!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抹了一脸白粉,嘴唇涂得红滋滋的,妆画得浓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就好像戴了一个假面具一样。这时露齿一笑,吓得我一闭眼。这他妈也太渗人了。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步战车的机关炮开火了。那女人把腰身一闪,忽的不见了。那堆篝火被机关炮的炮弹打得火星四飞,立刻黯淡了不少。
我在望远镜里看着,心里纳闷,这是干什么?就为了引诱我们发一阵炮弹?忽然,一张人脸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忙把望远镜的焦距调整一下,想看清楚那张人脸。
那张人脸一动不动,等我把望远镜的焦距调整好了,我看到那张人脸满脸血污,表情呆板,双目紧闭,像是一张死人的脸。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不是茅雨生的脸吗?
我问艾安娜:“组长,你看到那张人脸了没有?”
艾安娜说:“看到了,好像是茅雨生的脸。奇怪,怎么一动不动的?”
我说:“是不是他已经死了?”
艾安娜说:“我们再里近些看看。”
步战车又启动了,向着那张脸开了过去。
开了不多久,树木越来越茂密,步战车无法更靠近那张人脸了。艾安娜在耳麦里说:“铁子,树太密,开不过去了。要不,你下车看看?”
我下车看看?我看了一下四周,四周黑漆漆的,除了那堆篝火和步战车上的一点灯光,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光源。茂密的树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就好像罩上了一块天花板,一点月光都看不到。在这样一种环境当中下车?走进那无穷的黑暗?我有点不愿意。
我对艾安娜说:“这里情况不明,下车会不会中埋伏?现在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人手不够啊。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能用哪个付过来吗?”
突然慕容晓晓说话了:“什么叫只有你们两个人呢?我不是人吗?”
“这个……”我嚅嗫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晓晓妹子,不怕你不爱听,你恐怕还真不是人哦。”
慕容晓晓一下子怒了,大声说道:“你才不是人呢!你个铁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不是人吗,田总叫我来干什么?你们是干什么来的?明明看到茅雨生了,你都不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吗?懦夫,软蛋!~”
被慕容晓晓这一骂,我也有点上火。你根本就不是人,是只鸟好吗?看到茅雨生不假,可也看到了一个明显不是人的女人。这附近的黑暗里,会不会有更多的怪物埋伏着?既然故意在这里点一堆篝火,又把不知是死是活的茅雨生安排在这里,还故意唱歌给我们听,显然是安排下什么阴谋诡计了。人家安排好的圈套,我们一定要坐进去不可?
于是我说:“晓晓妹子,你不要生气。我不是说你不是人,我是说怕你遇到危险,我担心你。这外面黑漆抹乌的,对方明摆着是安排下圈套让我们钻,我们还一定要钻?”
慕容晓晓道:“安排下圈套怕什么?别忘了我还有一个法宝没有用呢。炽阳灯,专门避妖怪的,你忘了?我打起炽阳灯陪你一起去,我就不信,什么样的妖怪敢顶着炽阳灯往上冲。他要是敢来,就当场杀了他。保他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哎呦。这丫头还真有脾气。
艾安娜考虑了一下,说道:“那就让晓晓带着炽阳灯和你一起去看看。我这里用火力掩护你。明明看到茅雨生了,不去看一下不太好。”
哼,不是你下车,所以你不害怕是吧?让慕容晓晓和我一起去?这丫头是帮忙还是帮倒忙还不一定呢。她也是妖怪,谁知道她到底是哪头的?
可是组长下了命令,我就得服从。所以我虽然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好硬着头皮打开了车舱的门。
一下车,一阵刺骨的山风让我打了个哆嗦。我忙把脖子一缩,放下了头盔的遮面镜。
驾驶室的右门也开了,慕容晓晓下了车。
她手里拎着一盏黄色的灯笼,不用说这就是炽阳灯了。
慕容晓晓深呼一口气,对着灯笼吹了过去,那灯笼立刻亮了起来,发出了黄色的光。
这就是炽阳灯?这灯也不亮啊。看上去就是一盏普通的灯笼,我们就靠着这个去找妖怪?
慕容晓晓走到我的身边,说:“走吧。大老爷们。怎么,还不如我的胆子大?”
我摇摇头,没说话,举起自动步枪,向着篝火走去。
慕容晓晓就走在我的身后,嘴里还唱起歌来。
她唱的是正版的《一条大河波浪宽》,声音高亢欢乐,十分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