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臂被他拧得生疼,背心靠上阴冷潮湿的砖石,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世子爷说翻脸就翻脸。
郭丹岩冷冷俯视她,眼底冒着火,一次又一次,真当他是死的吗?
“那是殿下……”
这人犹自不知死活。
郭丹岩逼近一步。
少年修长的身躯压得更紧,将她禁锢在石墙和手臂之间,缓缓、缓缓俯下身来。
弗四娘吃惊地瞪圆眼。
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难不成……
双唇将触未触的最后关头,郭丹岩头一偏,脑袋搁在了她肩上。他用一种闹别扭的声音闷闷地道:“我吃醋了。”
“啊?”
世子的头发松松软软,发梢触着她的脸颊,像一只委屈巴巴的、傲娇的小动物。
弗四娘不觉放软了声音哄道:“要不你先松手……我得去看看,殿下处境很危险。”
“你管他。”
郭丹岩强硬地枕着她肩膀不肯动,双臂收得更紧:“不许去。”
弗四娘试图讲道理:“我要问案子。”
郭丹岩嗤之以鼻:“案子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
“不重要吗?”
“重、要、吗?”郭丹岩再次气得肝痛——每次都为了废太子扔下他,一再挑战他的底线,还敢顶嘴!
“不重要……”
少女倔强的“吗”字消失在郭丹岩突然堵上来的、轻柔却炙热的双唇中。
吃掉了最后一个忤逆的吗字,郭丹岩成功得到了他想听的话——“不重要”。
方才的一吻未经思考,完全出于冲动,所以一触即分。郭丹岩回过味儿来觉得有点儿亏,同样豁出脸皮,怎么不多亲一会儿呢!
他轻笑了一下,趁弗四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又凑了过去。
弗四娘脸颊发烫,本能地要恼:“你……”
一看亲不到,郭丹岩立刻变脸,沉声道:“道歉。”
突然凝肃的气氛和他恶人先告状的气势压倒了又慌又窘的弗四娘。她被带进了他的节奏,有点儿心虚地问:“道什么歉?”
郭丹岩扔出三个硬邦邦的字:“维摩山。”
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事儿说到底是弗四娘理亏:“对不住,是我的错。”
“对不住就完了?”
“??”
弗四娘诧异地问:“不是你叫我道歉吗?”
“道歉有用的话……”
郭丹岩眼眸暗了暗,嘴唇擦过少女的耳珠,低头把脸埋在她脖颈处,沉声道:“还要拥抱干嘛呢?”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松开了拧紧她的手臂,将她彻底拥在怀里。
弗四娘浑身发烫僵在当场,一动不敢动。她迷惑而凶狠地瞪着前方,可惜罪魁祸首压根看不见。
“你拿什么赔我,嗯?”
弗四娘差点儿被他的得寸进尺气乐了,这是什么人啊?她猛地推开郭丹岩,恼羞成怒地问:“你究竟想怎么样?”
道歉,道歉没用,要抱,抱了不算,还想索赔?这么会赚怎么不去经商!
郭丹岩这才暴露最终目的:“五月十二是我生辰,你替我庆祝。”
“这有什么……”
这有什么可庆祝的,她差点嘴瓢。冷不防郭丹岩的胳膊再次环住了她的细腰,少年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嘴唇上。
“嗯?”
两个人的脸贴得太近,近到都看不清全貌,只能看得到对方的眼眸。
弗四娘投降似的侧过头,视线闪躲,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难。”
这有什么难。
郭丹岩有点儿遗憾地放开了她,但凡她敢说出半个他不想听的字,他立马吻上去。
所以生辰的事儿就这么不愉快地决定了。
弗四娘赶紧闪得远远的,欲盖弥彰地换了话题:“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地宫?”
“我猜与先帝有关。”
郭丹岩也不拆穿她:“据说先帝年轻时沉迷于修仙炼丹之术,曾为自己秘密修建了一座永生之陵,相信术士能让自己起死回生。”
“事实证明,所谓的仙丹非但不能长生,甚至伤及了龙体根本,以致先帝子嗣凋零,险些绝后。”
“幡然醒悟后,先帝下旨封闭永生之陵,并在其上建造了濯龙园。濯龙,意即洗除龙的罪过,所濯之龙,其实就是先帝自身。”
这是濯龙园的真正来历。
……
“如何,听我的没错吧?”
红伞女人娇媚地傍着冷漠剑客的肩膀,在他耳边邀功。
“逮到了。”
魏尊今夜貌似运气不佳,孤身一人被两名杀手堵在了狭长的甬道里。
“哎哟……”
红伞女人嘻嘻娇笑:“这么俊的小哥儿,直接杀了也太可惜了,要不先陪姐姐修炼一番?”
剑客眉心一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贱人!”
“怎么,你吃醋?”
女人娇嗔地横了剑客一眼,往他手臂上掐了一把。
红伞一倾,隔绝了视线。
“滚!”
剑客厌恶地推她,女人却蛇一样缠上来,顺着他的手臂钻进怀里。
“别装了,无命,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剑客身躯微微一震。
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宾客无数,天性骚浪。可他偏偏,该死地,就是对她有感觉。
走心的那种。
他一直深藏心思,这贱人怎会知道?
“你这闷葫芦,不如今晚……”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松开了剑柄,去触摸女人的脸庞,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现在就……
任务。
剑客脑袋里灵光一闪。
——太迟了。
红伞边缘翻出雪亮的刀刃,倏地擦过剑客的喉咙。
魏尊后退两步。
避开四下喷溅的血雨。
血雨下,女子将红伞重新扛回肩头,伞面披上了鲜血,愈发红艳夺目。
“剑魔冯无命,乙级中等任务,悬赏一千两。”
她抬头对魏尊勾魂一笑。
“接下来,就轮到小哥你了哟。”
……
玉尸再度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弗四娘撕下一块裙角塞进她嘴里,发现作用甚微。
玉尸的声音来源似乎是靠喉骨震动。
弗四娘叹了口气:“我说石夫人啊,你该不会是想引问天命过来?”
“你想引他来杀我,以为这样能恢复自由?”她好整以暇地道:“可惜,除了我没人能解开你身上的金线。”
忽悠它干什么,郭丹岩不禁笑她想太多:“玉尸还能听懂人话?”
他话音刚落,玉尸突然不叫了。
“噗。”
弗四娘被郭丹岩的表情逗乐了,笑着笑着,她的眼神逐渐凝重起来。
油灯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墙上有巨幅、未完工的连续壁画。画中的神灵人身牛蹄,四目六手,或诛杀无道,或接受万物众生的膜拜。
这是?
弗四娘的左眼不知为何隐隐作痛,心几乎快跳出来。
她忘记了魏尊,沿着甬道一路深入,甬道尽头是一间无门的石室。
越接近,弗四娘越有一种感觉,石室里的东西一定跟她有某种关联,让她周身血脉发烫,魂萦梦绕。
她越走越快,几乎要不假思索地冲进去。
“等等。”
郭丹岩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停下脚。
弗四娘被这一拽惊醒,才发觉自己方才似乎魔怔了一般,短短几步路的功夫,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
“这间石室虽然无门,却是条死路。”郭丹岩仰头观察了一下,说道:“上面还有断龙石,一旦进入,很可能会被封死在里面。”
弗四娘完全没听进他的话,她的视线被石室中的东西牢牢吸引。
郭丹岩纳闷地看过去,石室很空旷,在油灯的火光下一览无余,别无他物,除了地中间有一垒石头堆。
石堆共三层,全部是青石垒成,没有过多打磨雕琢的痕迹。仿佛这些石块都是从山野中信手拈来,长短不齐厚薄不一,毫无规律。
弗四娘嘴里冒出几个生僻艰涩的字,是郭丹岩从未听过的古怪发音。
“你说什么?”
弗四娘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喃喃地道:
“蚩尤坛……觉凳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