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樾是被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吵醒的,在此之后,她只觉混身发烫得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这么难受,自己是不是入了地狱,她是入了地狱吗?
是了,就是入地狱。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该下地狱的,毕竟她造的孽,太重了。
“姑娘,您可算是醒了,都快急死我了,感觉怎么样?没事吧?对了,太医给的药已经熬好了,你快喝吧,喝了药就好得快了。”突然一个圆润的小脸映入了黎樾眼帘。
黎樾捂着脑袋坐了起来,才注意到,眼前女子一身翠绿百褶长襦裙,斜插流雁簪绾就含烟髻,端庄秀丽中又透露出调皮机灵。
正是当年自小照顾她长大,最最贴心的丫鬟——朝颜。
当初她就是觉得这丫鬟做事面面俱到,又不失稳妥,这才特地求娘亲为她改作朝颜。
古人云:“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
朝颜花于晨雾朝露中盛开,缥缈轻举,叫人可亲可近可怜可爱。
后来黎樾嫁与三皇子为妃,她也是将朝颜带上,陪嫁到了三皇子府上。后来她多年不曾有孕,齐靖安便借着她“无子”的由头,将朝颜要去,做了侍婢,连个姨娘的名头也不曾给她。
再后来她的时她已经记不太清了,隐约只记得朝颜似乎是犯了事,便被齐靖安赶出了皇子府。
她只偶然间听见府里下人闲聊,才知道朝颜死了,就死在被赶出皇子府的那一年冬天。
现在细细想来,能让齐靖安如此对待,只怕是朝颜冲撞了黎悠吧。
可转念一想,她怎么会在这儿?怎么同她一样也进了地狱?朝颜做事勤勤恳恳,又能俯小作低,平生也未犯大错,怎么会也进了地狱?
黎樾思绪瞬间回笼,忽然惊觉此处床沿处飘着粉黄色的帐幔,头顶是一袭一袭的流苏,随风轻摇。
黎樾用手撑着床板,想要起身,朝颜忙伸手来扶。
黎樾摸着床板,却发现身下的床榻冰冷坚硬,即使那繁复华美的云罗绸如水色荡漾的铺于身下,总是柔软却也单薄无比。
房内烧着熏香,是她最爱的紫檀香,烟雾一蓬一蓬浮起来,直熏到她脑子里去,叫她眨了眨眼,泪里闪着光。
榻边便是窗,精致的雕工,稀有的木质。窗外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想起这这屋子的规格似曾相识,也约莫记起了这一幕场景似乎曾经发生过。
那是淳徳三十四年元月初五的晚上,皇室举行宫廷宴会,四品以上的帝都官员及其家眷都得出席。
身为刑部尚书嫡次女,黎樾自然随着祖母一起入了宫。黎老夫人是一品诰命,入了宫便与其他诰命夫人闲话家常,身边只留了黎悠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