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陆，伟儿，你们在这里歇一会儿。我去挑柴，很快就会回来的。”老妇人把大箩筐放在一块石头上，放稳了，又给两人喂了些水喝，这才抹了一把汗，叮嘱一声，转身朝山上爬去。

看着老妇人那娇小而佝偻的身影，老陆强忍着眼泪，目光深情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而移动。四十多年了，阿娇舍弃一切，跟着自己躲进深山老林，就从来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粗茶淡饭，吃尽了苦头。后来有了伟儿，虽然增添了许多欢乐，但穷乡僻壤，日子更加过得苦巴巴。等到自己病倒了，生活的重担就全落到她们娘儿俩身上了。

哪知祸不单行，儿子陆伟也病倒了。这一下可真是塌了天，父子俩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切全由阿娇一人承担。想起这些，老陆就觉得内疚、羞愧，堂堂一个男人，活成这般模样，又有何脸面呢？

老陆觉得自己对不起阿娇，对不起伟儿。儿子都三十出头了，忠厚老实，孝顺，跟着老两口住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至今仍是孑然一身，连个媳妇都没有。

老陆就想抽自己的耳光，可他动弹不了。就算是想死，竟然都死不成。日子真苦啊，到了这等地步，老妇人一咬牙，决定挑着这父子俩一起下山去找郎中。往返四五天，肯定不能把他们搁在家里，不饿死的话，说不定也会被老虎给叼走。又没其他的本领手艺，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老妇人只得早早砍了一担上好的木柴，往返挑着，准备换钱给两人瞧病用。

老夫妻俩感情相笃，相濡以沫，几十年来都没有红过脸。面对困苦和灾难，无论如何都要咬牙顶住，老妇人绝对不会放弃！

父子两眼巴巴地看着老妇人，消失在山坡的密林里，既希望她快点回来，免得自己担心，同时又希望她慢点走，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十分危险，还挑了一担柴，走得快了，容易出现摔倒。<起点首发><微信公众号柳连忘返>

就在两人焦急期盼之际，忽然，草动树摇，腥风扑面，啸声直震耳膜。

“不好，老虎来了！”

陆家父子脸色大变，怎么这般凑巧？竟然在这个节眼上，老虎来了？两人吓得直打颤，想逃，可是根本就无法动弹，冷汗立刻涌了出来，两只大箩筐在巨石上纹丝不动，任凭两人在心里如何努力，都毫无用处。

完了，完了，这回彻底完了！肯定成了老虎的口中之物。两人都是这般想，今日就要搬进老虎肚子里去了。

听得啸声越来越近，甚至都可以瞧见那个大大的“王”字了，血盆大口也从草丛树叶的缝隙之间露出来了，老陆反倒是冷静下来，心头平缓了。

是啊，自己不是动弹不了吗？想寻短见都不成，如今倒好，老天爷开眼，竟然派一只虎大王来成全自己，这不是挺好的么？从此不必受罪了，不再拖累阿娇了。

老陆镇定下来，朝对面的陆伟轻声安慰道：“伟儿，别害怕，爹陪着你。”

声音中没有一丝慌乱和恐惧，反倒满是淡定和释然，以及得偿所愿，和那一份护犊的绝然与无奈之情。

陆伟从父亲那双不再清澈的眼中读懂了一切，短短一瞬间，无论是言语还是眼神，都给了他无穷的安慰和莫大的信心，头脑冷静下来，不再畏惧，平静地迎着那呼啸而来的花斑身影，把眼睛闭上了。

老妇人爬上半山坡，伸袖擦了把汗，吃力地挑起一担柴。这条山路还是以前她们一家三口共同开挖出来的，并不太好走。尤其是挑重担下山，更是费力。

老妇人心里牵挂着山脚下的老伴和儿子，脚步就加快了些。生活的艰辛，早已磨练出她无比坚韧的性格，道路是自己选择的，便要一直走下去，勇往直前，无怨无悔，无论多么艰辛，永不言弃。

老妇人又抹了一把汗，朝他们父子俩的方向望了望，遥遥的，似乎能透过茂密的树叶能看到身影，不由地嘴角上翘，宽慰地笑了，肩上的担子似乎立刻轻了许多，脚步更加快了些。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阵令人胆寒的虎啸声从山腳传来。顿时，老妇人大惊失色，心中暗急，张口大叫：“小心啊！”情急之下，奋力跨步，不料，腳步一个趔趄，整个身子失去重心，连同两捆柴一起朝山下滚落。手脚、脸、衣衫被荆棘刺破了、划烂了，却仍沒有止住势头，仍旧向山下冲去，“咚”地一声，脑袋撞上树干，顿时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