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的人正站着悉悉索索地翻着东西。“咚”的一声巨响,行李从上头架上砸下来,惊醒了一车好觉。
“诶哟,你个鬼脑壳!”...“哪个造死嫌...”男性的骂嚷声,妇女的埋怨声,婴儿的哭啼声,咳嗽声哈欠声甚至吸痰声都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得异常响亮。
“失措失措,没接住,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制造响声的是个年轻人,二十五六岁,一脸黝黑,老实厚道的样子。道了歉就抱着东西就坐回座位上,忧心忡忡地打开袋子看看东西摔坏了没有。
旁边的老人龇出一嘴缺牙就望着他笑,“么子鬼东西咯?宝贝得死紧。”
年轻人满意地封上袋子说,“买的蓄电池,家里到了晚上就没电了。我们那儿山里尽是散户,镇子上的电供不来。”
老人就伸手去捏包裹,“买了好多个哟?有么大一袋子嘞。”
“六个,嘿嘿,三十块钱一个。”
“哟,各是在外头发起财了啊,是都哪里赚大钱呐?”老人问。
“出去了六年开始是在珠海打工,攒了钱就跟着一群湘省人跑到三峡修水电站去了。”年轻人兴致勃勃地说。“我现在在川蜀的琼坤水电站水电站包了工程,当了个包工头,这些年攒了些钱就想回家看看,娶个乖媳妇给父母养老送终。”
“嗯嗯,要得要得。”老人连连点头。
鼾声又起,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人人都像蜷缩在壳里的孵物,身在五行中,魂游三界外。
“诶,郭哥,他好像也是修琼坤的人诶。”65号座的人推了一把66号座的人。那人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一下车厢里唯一站起来往上塞行李的青年人,哼了一声,“修琼坤的人很多,遇到一个也不算什么。”郭哥又偏下脖子继续睡。
“可他看上去身体很好的样子,人又健全又精神。”65号座的秦荃说。
被称作“郭哥”的人转过头说:“嗯,的确阳气很足。”
“只怕不是一般的足吧。”秦荃咕哝了一声,望向窗外漆黑的一片荒野,思索着什么。
郭威福和秦荃是省里地质勘探队的成员,郭威福是队长,秦荃是他新带的小弟。郭威福的足迹遍布华国大江南北,到过新疆西昆仑西南峡谷发现过大铜矿,去过南海勘探过油气田。
阳林县就在川蜀的边界上,铁路两边皆是遥遥的大山。群山环绕之中,川蜀的地界就像是被隔离开了一样。
火车渐渐慢了,车上的人感受到速度放缓,渐渐喧闹起来。只听见四周山林不断传来闷闷的巨响,火车一阵颤动之后,前面车厢的人开始沸腾喧闹。
“不好了!不好了!”“塌方了!塌方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迅速贯穿了整条火车。
钟灵、常衡此前一直在调息,听到车厢喧闹才睁开眼。
常衡从座位上起身,牵起钟灵随着人潮下了火车。
“我看这路一时半会通不了。到时候后面的火车也要过来,估计今天是走不动了。”郭威福和秦荃商量。果然列车上的广播要求乘客下车,迅速离开塌方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