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理干净了,赵老三就过来算时辰。问钟灵生辰八字,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帮工的去问癫婆娘,癫婆娘听不懂更说不出,依旧扳着牛栏栅栏作势要爬出来,吱吱哇哇不知道想干什么。
没人知道钟灵从哪儿来的,更没人知道她的生辰。只有个帮工的有印象,五六年前快过年的时候从外面打工回来,看见癫婆娘抱个孩子兴冲冲地回山沟子。从此以后大家看见癫婆娘多了个孩子都觉得理所当然,钟灵好像天生就是长在钟家台癫婆娘家的。
“命苦啊,伢儿,活了一世遭这么多孽。”好不容易止住哭声,上了年纪的又都被挑起来。“钟灵虽然傻,但是伢儿是个好伢儿啊,看见哪个都笑嘻了一张脸...”
“只怪那个癫婆娘,好好的一个伢儿就把她打死了...”
“虎毒不食子...”
“又不是亲生的,哪个屋里亲生的伢儿这么打的啊。”
“听她们港是外头偷的别个的伢儿。”
“天啦,黑心肝的,拿别个的伢儿不当人......”
过了一会儿,对面山头有帮工的在喊话,“搞好了搞好了,把人抬到断龙垭烧去。”
“啊啊吧啊啊”牛栏那边的癫婆娘突然发起疯来拼命地撞栅栏,几撞几撞还真被她撞开了。栅栏被她一脚跨过,飞快的往里屋蹿去。
“快把她拦起!拦起!”院子里乱作一团,男人们去拦癫婆娘,女人们在里屋围住钟灵,不肯让她靠近半步。
“啊啊吧啊啊”癫婆娘扒着门框不肯撒手,死命地盯着床板上的钟灵,“啊啊啊吧啊啊”哀叫钻透清晨的雾霭。“啊啊啊吧啊啊啊...”
“抓起!莫让她动伢儿!”有男人在喊,一群人拦住癫婆娘,扯的扯腿,扯的扯头发。“啊啊啊吧啊啊啊”癫婆娘龇牙咧嘴地叫唤,手指扣进了门框里,木屑扎进糙皮浑然不觉。
嚓——门框生生被她抠断一块,癫婆娘被一众男人拖到了院子里,钳住四肢按在地上,嘴里还阿巴阿巴叫着,凄厉无比。
里屋里打整行装把钟灵抬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断龙垭。走远后,癫婆娘终于被放过了,帮工的拖她起身,发现地上一片水渍,癫婆娘右边脸糊满了黄泥。
“哎,你这是为哪般啊。”钟四婶看她一眼,“早知道今日心痛,你就不该天天打她。”
“呜呜呜呜”癫婆娘发出的音节终于不是啊啊哇哇,脏的看不见皮的脸上显出一片湿痕。
“走啦,都散了吧,让她一个人哭去。”
“癫婆娘也造孽,原来也是个好姑娘啊...”婆婆婶婶们说完就看见癫婆娘突然发狂向后山跑去,正要跟去,被钟四儿媳妇劝回。“算了,随她去吧,再毒的老虎都还是念着儿的。”
断龙垭上凉风阵阵,正午的太阳不大不热,甚至有些微凉。来到山上的赵老三和帮工们都趁风散了会儿热气。把人从钟家台一路抬到断龙垭,少说也有七八里地。虽然抬的是个小孩,但抬架的帮工还是感觉到了非一般的重量。
一上岭,天气更凉快了。太阳在头顶,明明是正午晴空万里无云,却一点夏天的感觉都没有,天色将阴未阴,暗沉沉笼罩大地。“天色不好啊。”有帮工的哝了一声。“废话,午时三刻,斩首的时辰,又不是过喜事,你要多好的天色啊。”前头抬架的顶回去。
赵老三听了惊讶地回头,“现在么时候了?”
后面的帮工说,“12点20了,从钟家台走了快三个小时了。”
“怎么走了这么久,怪不得这么累,以前走这条路两个小时就到了。”帮工们都发觉这次来断龙垭走得太久了。
赵老三心里一紧,快午时三刻了,预计11点左右到的,竟然拖到了午时三刻,不是个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