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骑马跟着裴青鳞直奔西城义宁坊,严格来说,真正的大理寺官衙其实在皇城将作监之南,御史监之旁。但那座官衙太过靠近皇城,显然不适合关押囚犯,更不适合拷问之事,所以后来专门在义宁坊建造了一座司狱。
大理寺办案之人俱都在司狱内驻扎,只有像是大理寺卿狄轻侯这样的高官才到皇城衙内办公。于是长久以来,帝都之人渐渐只记得那可怕的司狱之地了,司狱也就成了大理寺的代称。
下马,李长安抬头看了一眼这略显阴森的铁门,门旁两座镇狱狴犴的雕像和腰间铜牌相互呼应,更显肃穆之色。
吱呀一声,铁门开了,裴青鳞解开披风,便有两名妙龄女子出来,急忙接住大人的披风,便低头快步而去,准备热水洗漱之物了,这可能是裴大人的特权,难得在司狱森严之地里看到这样的女司戈。
司狱内里,用木杆竖起的灯笼照的存尸地一片通明,光滑的石台四周堆满了冰块,让两具尸体得以长时间的保存。
裴青鳞坐下,摆弄着李长安从树林里搜到的蜀绣丝线和青色绢布:“这些是蜀地的绸缎?”
李长安解开腰间布囊,取出银针和小刀,一边检查着蒋四娘的尸身口腔,一边说道:“不是蜀绣,而是常州义兴县采莲桥的独门绣术。”
裴青鳞闻言咦了一声:“那岂不是!”
李长安已收起了银针,点头道:“侍郎蒋氏本就是义兴采莲桥的望族!”
裴青鳞捏着这些绣线:“这似乎是马车上帘子的材料。”
又看看那条带有“采莲”二字的绢布:“这是马车篷上的饰物,如此说来……”
李长安取出一只陶碟,从蒋四娘口腔中刮下来的残余物轻轻抖了上去,仔细看着:“是蒋侍郎家的马车,四娘就是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被送到了那片树林里。”
“何时?”裴青鳞眼睛又亮了,这条推断出来的线索太关键了,可以说是这案子的突破口。
“应该是深夜时分送过去的,属下看过树林里的车辙,里面雪迹很浅,若是白天送进去的,车辙早就被积雪覆盖了,因为是深夜行过树林,所以日出时很快融化了那些积雪。”
“但侍郎府管事却说他们小姐是日中时出门踏雪游玩的!”
“会不会是蒋四娘白日出门,马车被挟持,然后深夜时被送到了树林里?”
裴青鳞这个解释自己很快就否定了:“那实在是不合常理,蒋侍郎也算深居高位了,爱女出门必有家奴跟随,不可能被挟持后一点消息没有,况且从日中到深夜,五六个时辰,那么长时间……”
李长安捧着陶碟走过来,碟子里一层灰黑色的带着酸涩酒味的东西。
“这是何物?”裴青鳞捂鼻皱眉。
“这是蒋四娘口中所留酒糟,在永安渠石台上,属下没有注意,原来这位四娘是饮过酒的,看这酒糟残余,她喝了不少。”
裴青鳞挑眉:“是自己喝的,还是被灌的?”
李长安叹息:“这个实在是验不出来,但属下在这酒糟中闻到了安息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