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把朱盒递给少年,便牵着他的手在花田边慢慢走着。
她叹息说道:“上元佳节后,陛下是一定要再开国教科考的,这次科考我们太乐署也不过得到了两个推荐名额,你要以生徒的身份去考试,老身是一定支持的,只是,你在黄门监的身份该如何处置呢?”
国教是绝不会收下一位出身黄门监的学生的!
李长安苦笑起来。
老妇人心疼的看着他:“东城之变时,是你把老身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这是救命之恩……今日你又帮我找到了一位绝佳传人,这是传道之德!如此恩德,老身实在是感激不尽,但可惜,黄门监那里也实在是很难办。”
李长安摸着朱盒:“连姥姥都没办法么?”
老妇人深深叹口气:“你那位阿姊实在是厉害的很,竟然能把你的名字直接写到了黄门监的三才册里。你知道北司太监这些年来一直在四处搜罗人才,本来人才就很少了,遇到你这样资质的,北司怎么可能放人……除非,除非你能得到当朝实权人物,最好是某位皇族贵戚的举荐,否则很难摆脱那身份的。”
李长安沉默许久,淡淡说了一句:“事在人为!”
老妇人点点头,却又说道:“其实要想修行,也不一定非得入国教,天下还有道门和佛宗,再说句不中听的,以君之才……黄门监,那也是一展雄才之地,日后富贵无限啊。”
李长安扶着她走向霞车:“姥姥您可别开玩笑,我是绝不会当太监的,至于道门佛宗,我也了解过,但看来,这天下修行之道,还是只有国教为第一呢。”
快要到的时候,李长安忽又想到一事,急忙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叠好的纸,打开来笑道:“姥姥,差点忘了,我弄到了左重楼的一副字。”
老妇人接过来一看,惊喜无比:“真是左重楼的字啊,嗯,还是左手所写,难得,实在是难得,左尚书惜字如金,老身上次专门求过,他就是不给。”说着看向李长安,很有些疑惑的样子。
李长安微笑摆手:“姥姥不要看我了,怎么弄到的,我不能说。”
“就你鬼机灵。”老妇人忍不住又观赏起来:“左重楼虽然二十四岁才入灵动境,但国教六艺中的书法之学,他却是很有天分,这幅字也选的好,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唯有此等气势之文,才能显出这笔字的妙处!”
李长安淡淡说道:“据说百年前国教大豪张旭正是观看了公孙大娘的剑舞,才悟到了书法之要,姥姥如今又可以从这书法中,寻得昔年剑舞之姿了。”
“你能悟到这一层,实在是天赋之才。”老妇人说着就遗憾地叹气跺脚:“七郎啊,你若是女孩就好了,老身便可以收你为徒了……”
李长安哭笑不得:“姥姥异想天开了。”
老妇人终于登上了车,忽又转头笑道:“车里这孩子好像一直在哭呢,是舍不得你,要不要再说会子话?”
李长安摇头:“相见争如不见。”
马车中,车帘缝里,绿珠翘着身子,似乎想出来说些什么,李长安已是轻轻挥手,转身就走。
待少年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手握朱盒,沉思半晌后,绿珠那俏丽的容颜,爱慕的眼神,悲伤的告别……都已是消散如烟,再无任何牵挂,因为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交易罢了。
马车再次驶动,李长安轻轻打开朱盒,盒里便现出一枚雕着鱼跃龙门的朱红木牌,上面写着:“至圣先师,夫子之道。鱼跃龙门,生徒之子!”
大唐国教的科考,只有两种考生,一种是从各州府考试中脱颖而出的士子,第二种便是各司署学馆推荐的人才,称为生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