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牢的铁门被人往外拉开,接着就有灯光从门外射了进来。陆小曼故意大声骂道:“贼人,你们把小爷关在这里,要待怎样?”
从门外走来的却是一个连步细碎的女子,一手提着灯笼,俏生生的走入,轻笑道:“二位公子,不用动怒了,我是蓉儿。”
她一开口,贺聪就已听出,不觉哼道:“蓉儿姑娘真行,你们居然都成为贼人了。”
蓉儿把灯笼提高了些,照着她春花似的笑容,眼波一溜贺聪,然后笑着说道:“这位公子可冤枉人了,我只是个待女,怎么就变成贼人啦。”
“你们这里是贼窝,贼窝里的人当然都是贼人。”陆小曼仍说道。
贺聪问道:“姑娘来此作甚?”
蓉儿霎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说道:“来看看二位公子,不行么?”
陆小曼则呵呵一笑道:“状元夫人自然是来看状元郎啦,当然不会来看我的了。”
蓉儿被说得粉脸一红,没有说话。
贺聪却冷冷的道:“我们经穴被闭,成了你们的囚犯,你进来有何事,干脆说出来吧。”
蓉儿听得一楞,望着他道:“公子好像真的在怪我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店主所为,可不关我的事。”
贺聪心中一动,暗道:“此女口气稚嫩,或许可以从她口中探出一些口气来。”心念一转,忙道:“我们想信姑娘是个善良之人,并无怪你之意。”
蓉儿道:“真的不怪我么?”
“自然是真的了。”贺聪一笑道:“要怪就怪你们店主才对,只是不知你们店主叫何名?”
蓉儿道:“我不知道。”
贺聪又道:“那么店主夫人又叫何名?”
“她叫......”蓉儿只说了两个字,就突然缩住,摇头道:“我不知道。”
陆小曼不悦地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蓉儿对她可不假词色,回头冷然道:“我不知道难道不可以?”
“自然可以。”贺聪呵呵笑道:“那么姑娘芳名叫什么,总不该不知道吧?”
“我......”蓉儿粉脸蓦然一红,她想说“我不知道”。但她只说了一个“我”字,就停住了。过了半晌,一双水汪汪的眼上,不安地瞟着贺聪。见贺聪也正望着她,这才幽幽地说道:“我叫......谷蓉儿。”
陆小曼看她和贺聪那含情脉脉的说话,心中不禁有气,冷声道:“这名字还真像状元夫人的名字哩。”
“谷蓉儿,果然好名字!”贺聪赞美道。
谷蓉儿俏脸不由地一红,然后急道:“我忘了问你们啦,你们谁是陆小曼?”
陆小曼正要开口,贺聪忙道:“蓉儿姑娘问陆小曼干什么?”
谷蓉儿道:“自然有事了,你们谁是陆小曼?”
贺聪道:“蓉儿姑娘先说有什么事,我才能告诉你。”
陆小曼心中暗道:“弟弟真有一套,正在套她的口气,看来自己真太心直口快了。”
“你真会缠人。”谷蓉儿不悦道:“告诉你也不要紧,店主夫人要我来请陆小曼去一趟。”
贺聪道:“我们两人只请一个去?”
谷蓉儿道:“店主夫人这样吩咐我的,自然只能请一个去了。”
“不成。”贺聪道:“要去,我们两个就应该一起去。”
“那怎么成呢?”谷蓉儿急道:“这可是店主夫人吩咐的,我可作不了主的。”
贺聪朝她一笑道:“这就要看蓉儿姑娘肯不肯帮忙了。”
谷蓉儿道:“我可不敢。”
陆小曼又取笑道:“要想做状元夫人,那可要帮状元郎啊!否则状元夫人可就做不成的。”
贺聪笑道:“蓉儿姑娘只要肯帮忙,只要说一句话,你家店主夫人决不会怪你,我们两人也都可以去了。”
谷蓉儿问道:“说什么话呢?”
贺聪道:“谷蓉儿姑娘如果答应了才可以告诉你,你如果不肯,那也就算了。”
谷蓉儿眨眨眼道:“你先说说看,如果我帮不上忙,你说了也没用呀。”她似是已经首肯了。
贺聪道:“我说出来蓉儿姑娘一定要帮忙,而且我保证,在你家店主夫人面前决不使你为难。”
“烦死人了,好嘛。”蓉儿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贺聪笑了笑,低声道:“蓉儿姑娘只要跟店主夫人说,我们两个人都抢着说是陆小曼,你没法分得出来,就只好把两人都带来了。”
陆小曼听得暗自好笑,这办法真好,真亏他想得出来。
谷蓉儿却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看来你这人很坏。”
贺聪道:“为什么?”
谷蓉儿道:“因为你小小年纪就会出坏主意。”
陆小曼道:“他这不是坏,而是为了你。你想想,他不这样说也就出不去。他出不去又怎么能当状元?他不当状元,那你又怎么能当状元夫人?”
谷蓉儿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只是把目光转向贺聪。
贺聪道:“那蓉儿姑娘是答应了?”
谷蓉儿道:“我答应可以,但是你......”她脸一红,底下的话没说出来。
贺聪接口道:“你要我告诉你,谁是陆小曼,对不?”
谷蓉儿点点头道:“就算你说对了。”
贺聪一指陆小曼道:“他是我陆兄陆小曼。”
谷蓉儿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贺聪道:“在下贺聪。”
谷蓉儿低低的念道:“贺聪......”然后抬目问道:“这二个字怎么写?”
贺聪道:“贺就是祝贺的贺......”
陆小曼插口道:“聪就是聪明的聪。其实你只要记住我弟弟是状元郎就好了。”
谷蓉儿看了陆小曼一眼,道:“贺公子相貌堂堂,说不定将来真会中个状元呢。”
陆小曼道:“所以要你记住他就是了。”
谷蓉儿也随口回道:“陆公子,不,陆姑娘,到时你岂不是竹蓝打水?”
贺聪怕她因羞成恼,忙道:“蓉儿姑娘答应了就要算数。”
谷蓉儿道:“我蓉儿虽只是个小女子,可也言出有信。不过你们见了庄主夫人,也要这样说才行。”
贺聪道:“这个自然,蓉儿姑娘只管放心好了。”
“好。”谷蓉儿道:“那你们就跟我出去吧。”
贺聪低声道:“多谢蓉儿姑娘。”
谷蓉儿叮咛道:“庄主夫人脾气不好,不管何言何事,你们要多忍耐些,千万莫要顶撞。”
贺聪道:“好的,我知道了。”
谷蓉儿转身道:“我们快些走吧,庄主夫人等久了会不高兴的。”一手推开铁门,当先走了出去。
贺聪回头道:“陆兄,咱们走吧。”
两人跟在谷蓉儿身后,走出铁门,穿过一条甬道,又走过一条石级回到地上。再穿行过一条长廊,像是来到后院。这后院又是一处别样风景的庭院,园内奇花流香,碧草茵茵。假山之上,清泉飞瀑,水音叮咚。竹轮水车缓慢而又安静地运转不停,处处布置精巧。处处都与水相关,不愧有水韵的神灵。那里还装饰着一口水池,水池里养着十几条红锦鱼。周围是雕刻的山景,别有天地。一路上青草如茵,还摆着栽种的各式兰草。更显得静寂无声,甚是清幽。
一路走来,迎面一排屋宇。来到一房间,房间彼大,内里结构雅素,厅内中间摆放着孔雀屏风。蓉儿回首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先去看看。”
片刻她从孔雀屏风后走出来,然后又向二人提醒道:“不准乱看。”
这才躬身道:“启禀夫人,陆小曼带到!”
贺聪嗅着房间内的桂花香,竟然感到一阵兴奋。虽不敢过分的打量屋子内的环境,但心里还是赞美这里的一切,于是探头探脑地到处寻看。
“嘘,别失礼!”蓉儿斥责道。
没过一会儿,只见店主夫人走了出来。只是一眼,贺聪和陆小曼二人又呆住了。上一次见到她也只是一扫而过,这次可是凝神注目。店主夫人并不是摄魂夺魄的美貌,而是完全不加修饰素净的一张脸,由浑然天成的精致五官组成,清丽绝伦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眼眶内一片寂静深邃,闪烁耀眼的瞳有如暗夜中的星辰。不加以粉饰的肌肤吹弹可破,丰唇呈现天然的粉红。白衣白裙衬着白腻无暇,一片洁白,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外加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披风如此装扮,更显得她像是一名女侠客。陆小曼虽也是个女性,与她相比自叹不如。
店主夫人走出孔雀屏风外,仿佛像风一样飘了过来。加上某种独特的韵律,行走顾盼之间,如仙子般凌云驾雾。
她一见蓉儿带着二人过来,便口气生硬的道:“蓉儿,我只让你把陆小曼叫来,你怎么把他们两人全带来了。”
蓉儿低着头道:“回夫人话,我问他们谁是陆小曼,他们两个都说自已是。蓉儿分不出来,只好把他两人全带来了。”
夫人道:“叫你办这么一件事,你都办不好。”
蓉儿急道:“蓉儿真的不知道他们谁是陆小曼呀!”
夫人虽心里虽有些生气,但没有发作。只听她说道:“进去吧!”
在一旁的贺聪则是双眼发直,嘴都合不拢。店主夫人好像早已习惯了男人的注目,漠然的玉容依旧,水翦翦的双瞳扫过两人,丝毫没有停留。
蓉儿应声“是”,回头道:“你们随我进去。”她又朝贺聪盯了一眼,这才领着两人走入孔雀屏风内。
进到屏内更让贺聪和陆小曼二人大吃一惊,只见店主耿天星正坐在大堂的正位上。旁边正端坐着两个人,竟然是康铮康大师和金浩然金大师。可奇怪地是,他二人坐着是一动不动。看到贺聪和陆小曼就像不认识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正在这时,有个女待急匆匆走来,对店主夫人耳语了几句什么。只见庄主夫人又对蓉儿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随我去吧。”
蓉儿姑娘忙向店主躬身一礼,随即跟夫人离去。
贺聪当踏入室内之时,就觉得有些蹊跷,随即以‘传音入密’告诫陆小曼,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冲动。即使见到父亲和义父,也不可大惊小怪,更不得喊叫。要看他眼色和手势行动,万不可露了破绽,让他人瞧出而坏了大事。
那店主见二人进来,望了两人一眼,随即呵呵一笑道:“怠慢二位客官了,不知哪位客官是陆小曼?”
贺聪故意不悦道:“店主,你使用迷香把我二人迷翻,这是什么意思?”
店主呵呵一笑道:“请客官息怒,只是想和客官交个朋友才出此下策。”随即伸手指了指康铮和金浩然,又问道:“二位客官一定认识这二位大师是谁吧?”
贺聪摇摇头道:“不认得。”
店主又朝陆小曼问道:“你呢?”
陆小曼见贺聪回答后,也摇着头道:“不认识。”
“哈哈!”店主仰首大笑道:“两位客官不肯实说,看来我问与不问都是一样。你们二人之中,反正总有一个人是陆小曼。”
说完,就没有理会他两人,回过头去却朝康铮、金浩然含笑道:“陆小曼是金大侠的令公子,也是康大侠的义子。如今我也一并请了来,二位大侠总该相信了吧?”
康铮和金浩然二人都没有说话,也仍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店主又道:“我把二位大侠请来,乃是一片善意。只要二位大侠点个头,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那康铮突然说道:“在下已于日前宣布,从此后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中的任何事物。对于耿副帮主要在下助你,实难遵命。”听他口气,原来这耿帮主把他掳来,是要康大侠助他兴帮。
金浩然也接着道:“我金某也已退出江湖多年,浪迹不羁,副帮主要兄弟加入贵帮,金某更不敢当。”
原来这店主也是奉天帮的副帮主,名叫耿天星。只听他哈哈大笑道:“二位这么说来,我的一番苦心也算是白说了,二位大侠如果......”刚说到这里,只见蓉儿又匆匆进来,行至耿天星身边,附耳低低说了两句。
耿副帮主却呵呵一笑道:“不要紧,随他进来。”
“是。”蓉儿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耿天星又含笑对着贺聪和陆小曼说道:“你们的同伴也到了这里,二位客官也应该明白,有许多事情,要顺从天意。所以,我奉天帮就是顺天意而行道。何为天意?就是做任何事情都得两面光。所谓两面光,就是你有面子,我也有面子,大家都有面子,都有光彩。也就是常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脸上虽在笑,嘴上虽是在说,可两眼渐渐转向康铮和金浩然。目光也逐渐变得冷峻。他仍继续说道:“若是不顺天意,也就是违背天意。这也就如同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如同辱没了天意。这罚酒也就没了味道,那必将遭天意所惩。这只是最简单的道理,二位大侠久走江湖,自然会明白的。”这话含有威胁之意,也自然而然地威胁贺聪和陆小曼二人。
贺聪见康铮和金浩然一直坐着没动,心中暗道:“看来他们也一定是穴道受制,所以动弹不得。”他一面注视耿天星,一面冷然回道:“耿帮主的言下之意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顺天意就是顺奉天帮之意,不知耿帮主究竟意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