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鼻班的首领,一半拥有豪奴身份,说白了也不是啥好东西。
这些豪奴,靠着巴结蒙骗主子,不断获得钱财和权势,大部分都有欺男霸女的前科。如果遇到主家暗弱,特别是孤儿寡母的时候,豪奴们甚至把主家的财产侵吞大半。
但是,豪奴有权有势,却依旧属于奴籍,迫切想要变成正常人。
有些豪奴改名换姓,跑去异地兴产置业,有的甚至贿赂朝廷官员,虚报军功一下子变成武将。
这次富阳县削鼻班的首领,就是一个暗中侵吞主家财产的豪奴。
主家少爷成年之后,想要拿回产业,双方遂起激烈冲突。少爷当着众人的面,把豪奴臭骂一顿,还拿出卖身契说要报官。豪奴则搬出大明法律,说平民不得蓄奴,卖身契根本就不合法。
随即,豪奴利用各种手段,命令主家的奴仆,全部加入他的削鼻班。又用钱财、武力和许诺,把整条街的家奴都收编,并且迅速蔓延到全城,不愿造反的家奴必被暴打,最后连城里几岁大的家童,都全部加入削鼻班闹事。
最终的结局嘛,大户们全部交出卖身契,以雇佣形式继续聘用原有家奴,而且还普遍把工资涨了三成。
卢英摇头叹息:“如此种种,不拘佃变还是奴变,皆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如今风雨飘摇,大明江山倾覆在即,我们大同社,也是时候该站出来了。”
“问题是,该怎么站出来?”圆鉴和尚说,“七年前,我们在江阴组织罢工,却遭到工人的背弃,昭弘兄甚至因此被贪官流放。六年前,弥远兄串联贫穷佃户,一起扛租减息,一起对抗官府,却也被派兵围剿,弥远兄如今还躲在吕宋没回来。”
王元珍说:“要有兵,要有铳,要有钱,要有粮!”
王元珍是平宁三年的庶吉士,因厌恶官场黑暗,只在礼部观政两月,就辞官回乡隐居读书。又被同道好友请去,在一个乌托邦担任理事,结果乌托邦小社会很快解散。
大同社,取“天下大同”之意,想要建立一个均贫富、无欺压的完美世界。
社会越是动荡混乱,各种思想就诞生得越快,大同社已经创建二十余年!
张子昂摊手说:“咱们都没钱,就怀德王元珍家里还算富裕。”
王元珍是王渊的十世孙,但并非主宗,是王渊与宋灵儿之子王澈的后代。他的六世祖母是个丫鬟,六世祖父酒后乱性,生下他的五世祖父,分家时只得到几亩薄田。
直到王元珍的祖父一代,终于考中进士,但为官几年就病逝,仅靠贪污购置了五百多亩地。
再次分家,王元珍的父亲分到220亩,勉强算是一个小地主。
真的只是小地主,山东这样的种棉大省,土地兼并更加严重,已经出现占地400万亩的超级豪强。而且有族人在朝为官,有族人出海经商,有族人开办工厂,甚至养了一群装备火铳的私兵。
王元珍说道:“钱与粮,遍地都是,火铳需到佛山订购,兵也可以慢慢操练。”
“怀德兄想要造反?”张子昂惊道。
王元珍反问:“若不造反,朝廷百官会听话,天下商贾会听话,各省地主会听话?都不听话,哪来的大同世界?再者说,如今的大明,已出现许多藩镇,跟汉唐末年的乱世有什么两样?与其让那些兵头子坐江山,不如让咱们来坐江山!”
卢英立即说:“怀德是太师的十世孙,又文武兼备、心忧天下,真要换个新皇帝,我愿意追随左右共商大计!”
张子昂皱眉道:“不能直接扯旗造反,可先办团练,取得官方身份。”
圆鉴和尚笑道:“吾有一友,在湖广为军官,颇为认可大同理念。去年他写信给我,说湖广总督组建新营,平了民乱就回京高升,丢下一堆官兵得不到封赏。如今,湖广盗贼四起,新军官兵要么进山为匪,要么一直闹饷。可联系此人,怀德以太师后人的身份,帮着官兵闹饷生事,夺了兵库里的武器和军饷!”
王佩讥笑道:“兵库里或许有武器,但绝对不可能有太多粮饷,早就被文武大员们贪污了。依我看,想要钱粮,要么杀官,要么杀商,要么杀地主!”
王元珍琢磨叹息道:“湖广,四战之地也,可真不是什么起事的好地方。但既然有机会,那就先去试试。以闹饷逼迫三司给些钱粮,再打开兵库抢夺兵甲。可据一偏僻要地,兴办团练。”
王佩问道:“闹那么大,官府还会让你办团练?”
王元珍笑着说:“点到为止,各退一步,官老爷们图省事,肯定会答应的。到时候,选一个背靠大山的偏僻州县,甄别作恶的地主劣绅,将其田地分给将士和百姓。而且,这些地主劣绅不能杀,放他们一条生路远走。将士和百姓分到土地,自然害怕地主劣绅回来,会一心一意跟着咱们打仗!谁有佛山商贾的路子?”
卢英举手道:“物理学社广州分社,许多社员都跟佛山商贾有牵连。广州分社的一个理事,就是佛山洪源铁厂的厂主次子。”
王元珍拱手道:“订购火器之事,便拜托华彩兄了。”
卢英笑道:“只要给得起钱,三千斤巨炮他们都敢造,我的面子他们可能会打个八五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