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碧如洗,豆蔻树苍翠的枝丫在狭长的青石板路上映下一团黑黑的影子。
裴琅面前是一扇朱红色的院门,门上的铁把手已是锈迹斑斑,门前的台阶上生着几簇绿油油、毛茸茸的苔藓。门檐上的蛛丝偶尔随风飘落在这群苔藓上,似乎正以一种自我毁灭的方式控诉着此间的寂寞与不甘。
“这里是?”裴琅深感疑惑,眼前衰败的景象与这一路的富丽堂皇格格不入,令他对门里的主人升起了无限好奇。
“这是我那同行的老院。”吴应物向他解释道“他许久不曾回来了,这院子都快败了。”
“原来是这样。”裴琅道“要画的人就是他么?”
“正是。”吴应物道“这人姓袁名辉,字昭远,是个极古怪的人。”
“古怪?”
“他出身书画世家,放着祖传的手艺不学偏偏跑去经商,你说怪不怪。”吴应物叹道“这袁家乃是扬州第一大族,竟也能出他这个异类。”
“不经商也遇不见吴叔你了。”裴琅玩笑道。
“哈哈这倒是。”吴应物爽朗一笑,正待说话间,却听朱漆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门里走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看衣着应是下人之类。他对二人作了一揖,道:“敢问是吴老爷么?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家主正在里面等着呐。”
“没事,带我们进去罢。”吴应物道。
“是,里面请。”老者转身带他们进了院门。
虽然门外略显荒凉,门内却别有一番光景。裴琅朝四周看了一圈,暗暗对这座小院的设计者心生敬服。
万架金丝著地娇。这是裴琅进来之后的第一感受。不同于院墙之外枝繁叶茂的豆蔻树,这墙内竟栽满了飘飘袅袅的细柳,风一吹那纤长瘦弱的枝条便随风摆舞,在余热未散的初秋的午后,美丽得像一把招风的蒲扇。
更别说那曲径通幽的鹅卵石小道,还有那潭心倒九龙的清泉了。另有那一团团盛放的荷花尽情地在水面摇曳,在秋风荡漾之中,白的像银霜,像玉屑;红的像胭脂,像晚霞,一收一放都是数不尽的风情。
裴琅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园子,不禁看呆了。
“这里就是了,小的先告退了。”老者躬身道。
这声音拉回了裴琅的思绪,他恋恋不舍地扭过头,随吴应物走进了正堂。
堂里坐着一个俊眉修目的中年男子,见他们过来了忙起身道:“哎呀吴兄到了,快请坐。”说罢又亲手替他们倒了茶。
“有劳袁老弟了。”吴应物呷了一口,称赞道“还是你这儿的茶有滋味,比我铺子里那些强。”
“值个什么,吴兄喜欢我就叫人包上一些,你走时候带上。”袁辉的目光越过吴应物扫向了裴琅,观察了一会道“这就是你那侄儿罢,果然好少年。”
“给袁世叔请安。”裴琅行礼道“晚辈裴琅,见过世叔。”
“免礼免礼。”袁辉道“我听说你能画以假乱真之画,可属实?”
“以假乱真称不上,只是较为写实罢了。”裴琅自谦道“还不知是否能入世叔的眼,不敢过于自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