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正位上的青衣男子立刻抬手往胡思明的光头上弹了一指。

他弹人的手势轻得如同信手拈花，毫无力气，却有效至极，胡思明脖子一缩，十分听话的闭紧了嘴巴，但这老实的样子连两秒都没持续，便急吼吼招呼小五注意，瞧她坐稳了才松手坐回自己那边，急赤白脸的再次责问小五：“我都找你好几天了，你这是躲哪儿去了？”说话间瞧见了小五不大合身却明显衣料不错的褙子简裙，瞪大了双眼惊道，“穿这么好的衣裳，难道你真去了那种地方？”

“谁说的？！”小五自是不爱听，但想起大姐说他确实一直在寻找自己，心下便有些温暖，转了笑脸解释道，“我自个儿找了个差事，在大同路一个叫‘老七酒馆’的地方打杂，这衣裳是老板家的小姐姐给的。”说罢又诚恳认真的道谢，“听二蛋子说你都快考试了，还跑出来找我，多谢，多谢！”

胡思明是个不走脑子的，听小五一谢就高兴了，小胳膊一挥无所谓的回应道：“考试有什么，我早学好了，是我娘不放心，见天的拘着我，要不我早就出来转转了——”说到这儿想起坐在上首的那位青衣男子，立刻转换了一张狗腿的笑脸跟小五介绍，“这位就是我的授业恩师方先生，你也要多谢的，若不是方先生，我怕是一天都出不来，更别提租到马车了。”

原来这位就是方先生。

小五忙转身道谢，边道谢边偷偷上眼打量，只见这位方先生二十多岁青春正好，整个人却都是病态的瘦，两条大长腿撑着一袭青衣，衣摆晃晃悠悠空空荡荡。样貌倒是好看的，皮肤细嫩得好过女子，只是面无血色，虽挂着一层微笑，那笑却似在脸上浮搁着，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有行李吗？要不跟我回胡家堡吧，正好我要考试了——我想好了，你给我当个书童——我跟方先生说了，你什么都知道，方先生还问我你在哪儿读的书，真把我问住了……真格的，你在哪儿读的书？”胡思明大咧咧的替小五做着决定，又大咧咧的询问小五，却根本不等小五的回答，转头对方先生狗腿的笑道，“您可答应了帮我在娘面前说话。”

方先生却浅浅看着小五，似乎在等小五说话。

小五哪里说得出来，忙借着胡思明的稀里糊涂岔开话题：“我找到差事了，不想回去，你也别跟大伙儿说找到我了——可以跟我奶奶和我三姐说，其它一概不要说，我爷爷和爹不要，我娘也不要。”

胡思明毫不在意的点头道：“我都听你三姐说了，自然不会泄露你的行踪，放心就是。你也不用担心你三姐跟奶奶——好男儿知恩图报，你帮过我，我自回报你，不让二蛋子欺负你三姐。你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明年兴许我也能来城里常住——我娘说，明年我要是考中了童生，就带我来城里常住，准备府试。到时候我去那酒馆找你——啊，书忘了带，你说想看书的，下次吧，下次我给你带几本。”

他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似乎早就忘了初初问小五的事儿，小五以为躲过一劫，也只顾着高高兴兴的跟他聊天，谁知坐在一旁半晌不说话的方先生忽然轻声将话题拉回来问小五：“你在哪儿读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