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后,颜婴被押解进京。
抚远将军颜婴在北地自立为王,拥兵叛变的消息在朝野内传开,一场轩然大波,就此展开。以诚王和逸王为首的李氏宗亲,在朝堂之上向颜氏一族发难。
殿上,所立之人,出自颜氏的不下十人,与颜氏盘根错节有交情的,不下三十人,占去了大半朝堂。皇帝高坐在龙台之上,看着座下各怀心思的人,今天仿佛都是有备而来。这些日子,颜氏在朝堂上下的得势,已经叫人眼红耳热,年初的那一战,李家有多少人输得不甘心。今天,他们大有借题发挥,兴风作浪的打算。
“臣恳请陛下清查颜氏一族内颜婴的同党,以正朝纲!”
“启禀陛下,南山王御下不严,该当同罪。”
“启禀陛下,颜婴父兄尚在京中,臣恳请陛下即刻将其收押,让叛贼束手就擒。”
“谁敢!”一声暴喝,众人看向景阳殿门口,鲜少上朝的南山王,站在殿门口。一众文武大臣,径自分开两边,方才大声奏禀之人,此刻仿佛咽了气,怯懦地退在一旁,只余满腔愤恨的眼神。
“臣参见陛下。”
皇帝并未让他们平身,满殿陷入严肃的安静中。颜婴叛乱,如今已经让颜氏陷入不义的境地,他若是再姑息,来日如何统御百官,威慑四方。
“启奏陛下,北地暴乱,其中必有内情,恳求陛下彻查!”
一旁的逸王李玉华听了颜夕所言,嗤之以鼻,“彻查?颜婴连杀两城太守,拥兵自重,自立为王。谋逆大罪,昭然若揭。还查个什么?都说南山王有通天之能,难不成王爷还想为了他歪曲事实,颠倒黑白?”
“臣绝无此意!”她狠狠地剜了一眼身旁小人得意的李玉华。
“按我朝律例,谋逆大罪,株连九族,南山王与他,论起来可是堂兄弟!”承王李玉诚云淡风轻地补了一句,一时间,让南山王处境尴尬。
“陛下,颜婴本性莽撞,却绝不敢做出叛逆之事,求陛下明察。”她扑通一声跪下。
皇帝一扬手,示意她站起来,她却固执地不肯。
李玉华阴阳怪气地说,“颜婴没这个胆子,谁晓得是不是得了南山王府的密令呢?依微臣看,南山二十城,狼狈为奸,查是要查,就是该查你们这姓颜的一族。”
“论狼狈为奸,有逸王在,谁敢与之比肩。”颜赞道。
随即,颜氏在朝之人纷纷怒目而视,出言反驳。
“陛下,您看看,满殿多少颜家的爪牙,如今这天下是姓李还是姓颜?”
“放肆!”帝王一怒,满殿皆跪。
“逸王殿前失仪,罚俸一年,滚回去闭门思过。”皇帝看着颜夕,“镇安侯父子囚禁镇安侯府,不得外出一步。即日起,捉拿叛贼颜婴回京受审。退朝!”
皇帝从龙台径直返回了龙吟殿,颜夕一人站在殿中,行人如潮水从她身边散去,三五个知交好友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才让她从石化了一般的境地里脱离出来。皇帝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颜婴一事,已然让伯父一家陷入危局。
承王说得对,谋逆一罪,株连九族。皇帝现在还没向颜氏发难,已经是网开一面,而伯父一家恐怕难逃连坐。
颜夕坐着马车出宫,她来到镇安侯府看望伯父。
几日不见,伯父看起来仿佛老了一圈,颜临站在他身旁,形容憔悴,看起来也是忧思所致。阳光很暖,院子里,落叶积了一地,微风轻轻吹起。颜夕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去祁城给伯父贺寿。伯母去世得早,伯父一人操持着柏木山庄,抚养颜临和颜婴,还得为父亲照看着南山。每年,父亲都会命他们兄妹俩,给伯父磕头。父亲很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去世了,伯父一手扶持父亲即位,养他长大,所谓长兄如父,不外如是。
他已近花甲,眼角纹路如深壑一般随年岁递增,这个年纪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他眼下的青黑和浑浊的眼睛,道明他这几日的煎熬。颜婴一事,触犯了皇帝的大忌,她几次请求面圣,都被他打了回来。这件事恐怕躲不过去了。她又如何忍心,看着伯父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一定会保住颜婴,您要保重身体。”
族长顿时来了气,“保他做什么?他犯下大罪,连累了你,连累了王族,让整个家族为他蒙羞,这样的人趁早死了。”
他怕自己表现出一丝丝的不舍得,都会让颜夕难做。他的用心良苦,颜夕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您别动怒,怒气伤神。阿婴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他一定是身不由己。”
“孩子,听话,不要管他了,不论如何,他叛变已经是铁证如山,无论是什么苦衷,都是死路一条。你别连累自己。”
“我要亲眼问过他,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