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文渊公就在屋内，但文正侯还是大致扫视了一下里面的情形，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和文渊公互相点头致意，然后双手相握自然地垂在身前，肃立在一旁。

“殿下，您回来了。”文渊先是恭敬的和文山打了个招呼。

文山点点头，“辛苦你了。”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之前的事情，我有点冲动，实在对不起。”

这本来只是一句很简单的道歉，但当文山说完，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冷。

即便是一向面无表情的亲王近卫，也在脸上露出了一丝讶异，然后看向文渊公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对劲。

就像是从看活人的眼神变成看死人的眼神。

文渊公听到文山的道歉，心里犹如五雷轰顶，他怎么也想不到卫坤说的“谈得差不多了”指的是这样的“谈得差不多”！

他立刻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的敲在胸口，“臣冒死请殿下收回刚才的话。”

此时三人内心的想法各不相同。

文正侯并不清楚殿下与文渊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一个还未回归帝国的亲王殿下向和他才认识了一天的，他的下属公爵道歉，这算是个什么事？

如果是文穆殿下向文渊公道歉，那没什么可说的，文穆殿下对待下属一向温和，这是他的领导风格，但换做是文山，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以下犯上？文渊公好手段啊！

文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要比文正侯想的更深，因为他是三亲王下属公爵的同时还有另一层更敏感的身份——他是上任三亲王文穆殿下的养子。

亲子向养子道歉？这个事情传出去，毫不怀疑，另外十位公爵的愤怒会把他撕成碎片，其他亲王们会怎么看？

文穆一世英雄，然而养子是个狼心狗肺？自己还生死不知，结果养子就骑到亲子的头上作威作福去了？

皇帝会怎么看？

哦，我请你去把你的三亲王请回来，结果你让你的亲王给你道歉？

文渊清楚自己不是这样的人，但问题是说出去会有人相信吗？

在敌人面前永远高昂着的头颅现在低至尘埃，他心中又悔又恨，想起文穆殿下往日里对自己的关爱，不禁泪如雨下，如果面前的殿下也认为自己是以下犯上，那恐怕自己只有以死才能明志了。

文山看着面前单膝跪下的男人，颤抖的身体，低垂的头颅，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的眼泪，心中百感交集。

这就是正堂吗？

他现在无权无势，相对于他们来说自己的力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浑身上下只有一个三亲王的直系血脉这一身份，但就是这样的自己，一句道歉就能让公爵落泪，这样的忠诚，怎能让他不为之动容？

他现在相信，那十位公爵也都会是像文渊公一样的热血男儿，既然决定了回去，那他就要好好担负起自己身为亲王的职责！这样才能不辜负他们对自己的忠诚！

文山深吸一口气，现在的他，即将踏出身为领袖的第一步！

“你起来吧。”

“殿下。”文渊公哽咽的说道。

“我说让你起来，这是命令。”文山加重了语调。

文渊站起身，脸上仍有未曾干涸的泪痕，瞳孔里一轮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光环，满满的自责，没有一丝怨恨。

文山看了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挥了挥手道；“你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处理完了我再和你说话。”

“还有你，把那个眼神给我收起来，你看到我表态了吗？”这句话是对文正侯说的。

文正侯将杀意敛去，面前的这个男人，忽然让他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那本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文渊很快从洗手间出来，端正的站在文山面前。

“我说的话不会收回，既让向你道歉，那你就收下。”

“可是，殿下您并没有做错，错的是我。”文渊坚持。

“我不收回，是因为这个道歉是出自于我自己的意愿。但如果我因为你的请求而收回了，那这件事情就说不清楚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文山耐心的解释道。

文山说的很透彻，这是他向下属们展示自己领导风格的时刻，他需要尽快让他的下属们知道，他们效忠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自己因为文渊的请求而收回道歉，那文渊的“以下犯上”就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但如果自己坚持不收回，那就说明这个道歉是出自于自己的意愿，而不是被逼迫的，“以下犯上”自然也就成了无稽之谈，这是对文渊公的保护，相信他会明白。

“臣明白。”文渊公并不愚蠢，很快理解了文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