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终究明白,她也许并不是不懂得我的意思,只是想要让我难堪。
一味忍让,只会让她更加骄狂。我微微垂头,不管她说不说听,只是保持谦逊的姿势,道:“公主固然生气,可奴婢还是要说,公主此气,只怕是曲解了奴婢的意思,我朝圣上开国时便曾赞过苏公乐观之精神,贵妃常与陛下往来,更是常读苏词,其中尤爱这曲《蝶恋花》,常言苏轼爱妻情重,无尘常陪伴贵妃左右,这首词最是谙熟。”
今日身着随意散漫的她此刻容颜紧绷,眉毛斜飞入鬓,愈发衬得一双丹凤眼盛气凌人。她眉头微微一蹙,茶碗重重敲在桌子上,只是死死盯住我,我自然晓得她此时心中的恨意,沉默半晌,一字一顿道:“你这首词是我错怪于你,可女子以妇德为上,我不准许你却插言,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颜色略重的唇轻启,开口笑道:“你既是才女,书法定然很好,那你就在此处,将《女戒》抄写十遍,以示教训。”又起身道:“来人,拿笔墨纸砚,在此处备文案,再拿本《女戒》来。”
有小宫女过来搀扶她,叶公主立于亭子台阶边,道:“你自己写,明日一早拿给我看,”之后转身离去。
我低声道:“是。”亭内凉风飕飕,有人拿纸时又拿了镇尺来,我看看那个姑娘的眉眼,她过来帮我布置好,轻声道:“姑娘放心,此处的宫人殿下都吩咐过,贵妃也曾叮嘱。”
我点头道谢,这便铺纸开来准备写。我自己便不觉得有甚么,只是如今有孩子在腹中,今日这么一折腾,只怕对他不好。一转眼已到午夜,还有两本待写,小腹间有间歇的轻微酸痛,我蹙眉,扶着书案歇歇,再次拿起了笔。
“寒风冷夜,竟还有人未歇看书。”有缥缈声音在静谧夜色中响起,我只顾抄书,竟浑然不觉有人在这里。勉强压住不适,开口柔声道:“阁下是?”
有风的声响在空气中掠过,微不可闻,若不是今日在死寂的午夜,大约有耳亦无声。
下来的人一身白袍,面目清秀好看,一双眸子如点墨,深邃清亮,而此时,那双好看的眸子正看着我。他将手中折扇一把打开,温热的声音响起来,微笑诵了一首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注:以上出自诗经《挑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