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沉的东西,你过来的时候不累啊?”我抬头望了望。花篮放在行李箱上之后,比我都高。
“你就说,有没有面儿吧。”贺涵拍着胸大口大口顺气,“前男友送过你这么多花儿吗?没有吧?都是臭狗屎。我跟你说,你今天就是全场焦点,你看那检票员看你的眼神都发光,要不是我觉得他长得比较一般,就帮你要个联系方式了。”
我想那可不得发光吗,闹这么大一阵仗,等了那么老半天,可算见着主儿了。
“这得挺贵吧。”我仔细看了看,花儿还真不少,都是新摘的鲜花,有几个还挂着水珠,插的也挺讲究,不像是医院外面随处可见的,“这么些花儿,回去放哪儿啊?”
“泡脚!泡它半个月的!”贺涵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凑过来,“回去放楼下超市门口,昨儿新开的,老板娘朋友多,送了不少花篮,我问她借了个最大的,一会顺道给人家还回去。”
“敢情您这是借来充面儿的啊?”我哭笑不得。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贺涵眼睛一瞪,随后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闹那么多虚的有啥用,我还不知道你?不如请你吃顿好的。”
“那您确实了解我。”我也乐了。
贺涵在三年前就来到了燕平,燕平有许多像她一样的年轻人,没什么背景,生靠着自己一腔孤勇打拼。我们俩同一所大学,毕业之后也进了同一个单位,一年后又一块离了职——唯一不同的是离职原因。她嫌那地方的人钱少脾气大,我是因为生了场病。后来就分道扬镳,她去燕平追寻她的理想,我留在家乡,和小马租了个房子,小马出去上班,我在家写作。也算各自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理想是什么?理想就是钱。”贺涵那会常说。
我们后来就只能在线上保持联系,贺涵往往在晚上十二点过后才下班,打车回家,把行程消息发给我。我每次都点进去心惊胆战地看着,直到她安全到家。隔着六百多公里,一旦出事,我也只能报个警。
但她还是把我设做了唯一的紧急联系人。
燕平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无数人,把自己最好的岁月和精力都投在了里面,到头来也落不下这里的一分地。不过贺涵向来想的很开,她从没把这里当做归属,只等赚够了钱,回家买套房子,接父母来养老,余下的钱炒炒股做做生意,都好。
没到下班高峰期,地铁上人还不多,总算也能给花篮留个座。乘客们似乎都很疲惫,要么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要么眼神不聚焦地盯着某一处放空。
“都这样。”贺涵看出了我的心思,“我平常也这样。很累。没什么意思。也就今儿你来了,我请了半天假,之前的一个月,我都没歇过班,朝九晚十二的日常。”
“那你平时最想干的是什么?”我扭头问道。
“睡觉。”贺涵眨了眨眼,疲倦地笑了笑。
“那就不去外面吃了,回去睡觉。家里有面吗?”我握住她的手,“给你做油泼面。”
“行啊!”她往我肩上倚过来,“看着点花儿,别让人蹭坏了,我先闭会眼。”
地铁跑得飞快。我看着一下一下晃过去的灯,听着冷冰冰的报站女声,心里空空荡荡。
贺涵轻轻打起了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