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夏黎阅读何萧灿打回的稿子,上面标注了很多问题,她从没想过在职场上会遇见这么耐心的前辈,她也无从得知何萧灿那么肯定她会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的原因,可能就像面试那天K姐对她说的:看了她的作品所以抱有期待吧。
在稿件上,何萧灿细细地勾出夏黎情绪过激用词不当之处,在一些发表个人观点处还写了几个公众角度的问题,以提醒夏黎要站在公众角度去思考,尽量避免一些过分主观的判断。
看到最后,夏黎发现了何萧灿写的一段话:爱情从来只存在人们的憧憬中,所以一直虚伪地生活。但为了我们期待中的爱情得以实现,所以努力地去让你感受我的真心。
原来他早就察觉夏黎在用自己的文字去认可他过去那篇文章的观点,过去了这几年,何萧灿也不是当初那个锐气外露的青年,他更加成熟和理性地面对感情这件事,甚至他从内心里认可爱情的美好。
眼前的光线有些模糊,夏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泪眼朦胧,她闭了闭眼睛,把那闪烁的泪光收起来。原来能有个人理解的感受是这么温暖而有力。她承认,自己一直在惋惜自己曾经付出的一片真心,她甚至会怀疑既然爱情从不能实现完美,那她这些年只是一个笑话?她的不甘和落寞,疑惑和消极,不知不觉全都代入到了这篇文章,再一次阅读,被指出的问题是那么明显和低级,甚至一些表达歧义夏黎都能想出批评稿要如何发挥了。
夏黎没有立刻重写一篇稿子交差,她洗了把脸,换了跑步衣准备出门散散心。
这时手机响了,是文朵。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这不是刚忙完之前的任务嘛,”文朵轻松的声音已经在宣告她终于从压迫中解放了,“你不知道我最近是有多忙!简直就是阶级压迫!”
夏黎任由文朵抱怨,果然等到文朵把苦水倒尽,终于绕回主题:“夏记者,你这段时间上班感觉如何?”
“你别打趣了,我这才外出采访了不到半回。”夏黎叹口气,戴上耳机,准备出门。
“怎么采访还有半次?敢情那些新闻采访都是编排的啊。”
“你可别乱说,是因为采访对象生生把一个检举搞成了爱情狗血剧,什么未婚先孕、白血病、找不到当事人,全都来了。我们之前准备的话题方向完全没法用,这要临时开始改了,”夏黎下楼,开始围着小区的步行道慢跑,“无知女子跟一个离婚的老板在一起了,有了个孩子,但是那个老板抛弃了那个女人转身就和前妻复婚了。现在查出来那个孩子有白血病,没有合适配型估计也撑不了太久,女人来爆料那个老板偷税漏税,想搞个鱼死网破。”
“这简直是个八点档的剧情啊!”文朵仿佛追剧一般感兴趣起来,“那你们打算怎么做这个采访啊?为正义发声吗?”
“哪有什么正义,我现在才理解社会的复杂性。你以为那个女人真的单纯无知吗?我采访的时候节奏几乎就是被她带着走,她绝对不是纯良。”夏黎跑着跑着就到了小区门口,想起冰箱里的菜不多了,于是就出了小区准备去不远处的超市买些蔬果。
“你也该体验体验真实的社会生活了,我觉得你好像一直待在象牙塔里没有出来过。话说回来,你情绪有没有好一些啊?”绕来绕去文朵还是想要关心她。
“挺好的,”夏黎的脚步慢下来,“之前只是自己不去想这件事了,很多遗留问题还没解决。正巧遇上了这个情感类的新闻,抽丝剥茧理解他人的内心的同时,我也学着跟自己和解。所以呀,我很好,你不要太担心了。”
“你能这样说,看来确实好多了。”文朵舒了一口气。夏黎之前跟程诚在一起时,她跟夏黎只不过平时一起喝喝下午茶逛逛街,谈心的机会并不多。她对于安慰夏黎完全没有把握,或者说夏黎表现出来的那一面太冷静太克制了,她无法迈近夏黎内心。如今能听到夏黎这样的略带轻松的话,她也踏实了很多。
眼看超市那玻璃墙和大大的绿色字母就在眼前,夏黎在超市门口找了一辆手推车,准备去买菜:“文朵,我要进超市买东西了,先不跟你聊了,改天出来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