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婧的声音轻柔地从手机另一端流淌过来:“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纯粹是在给你们添麻烦?或者说我只想跟柳信达闹个鱼死网破?”
不等夏黎有任何回应,杜婧就接着说下去了:“或许你们来追这个话题时只是像追踪普通的感情纠纷一般,但是我只能通过这个方式跟柳信达对话了。我在女儿查出病来之后屡次去找他们,公司、小区我都去过,我甚至给柳信达个人和公司的邮箱每天发邮件,连给他家寄信件我都做了,他们一直不出面,柳信达给抚养费的银行卡照旧每月一号打来钱。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做过那些,他们有没有得知我女儿的事。我呼喊了,但没有任何人听到我的声音。”
“我根本不抱希望去赌柳信达因为这次报道来配型,我只是太不甘心自己的感情落到如此地步。最可怕的不是他不再爱我,最可怕的是我发现离开他我举目无亲。”
“我说我感情的悲哀时你根本没有动容,直到我最后提到孩子。金小姐一看就知道没受过感情的伤,她同情我,但你没有。你知道我踏出第一步时,这样的结局就是我活该。你觉得讽刺吗?一个被伤害过的女人往往不会同情另一个受伤害的女人,她只会觉得她傻。
爱对方越深,分手之后就会责怪自己越久——自己怎么没有守好他,自己为什么做了很多幼稚的事,自己怎么会爱上他,自己怎么就陷得这么深……我们连面对自己时都要面子,都死不承认。单纯的女人在感情里就只有可悲的份,夏黎,我知道你懂,我真的想问一句为什么……你理解我的......”
杜婧低声笑了笑,笑声却低沉而冰冷。夏黎握着手机的手不禁用力,指节发白。她以为自己摆脱过去已经进入了一种新的心态,但她埋得越深杜婧就要挖到底,杜婧只想找一个“情感共同体”,夏黎暗暗感受到这个女人的可怕,回答说:“杜小姐,你这么说又有什么意思?情感上无限贴近我,但我们也无法一体。你的命运不会像发生在我身上一样令我陷入同样的绝望。我之前的经历固然不美好,但它不会摧毁我。也请你对你的孩子负责,我和金小姐都希望通过我们的报道,可以让柳信达去配型,或者呼吁好心人配型帮助您的女儿。”
杜婧不再说话。
“杜女士,我知道您承受的压力很大,我就当作是你向我发泄一下。之后的采访会安排在医院,具体金小姐会跟你联系的,”夏黎深呼吸一下,调节好自己的语气,“您的女儿不是你和柳信达爱情的实体,请你多爱她一些。”
说完,夏黎就挂了电话。
杜婧的这通电话扰得夏黎心烦意乱,她在书桌前坐下,面对着空白的文档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感情是绝望,孩子的生命也是绝望,杜婧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要逼柳信达救女儿,在杜婧眼里,她和女儿都死了。她只想把这种悲伤暴露出来,告诉所有人,感情不过一场骗局;质问柳信达,他凭什么不爱她。
对于夏黎自己,她的确放不下程诚,她用工作用读书写字来消耗自己的精力,只为将过往深埋。夏黎不懂,明明错的不是她,她仅仅被告知分手,为什么要感到对不起程诚或是对不起他们当初经营爱情的辛苦。她更不懂,因为前任的情感伤害,为什么自己会对爱情抱有消极态度。这是社会环境带来的眼光还是她自己没有完善的爱情观造成的,夏黎实在不懂,她躲避了接近一个月,今天杜婧生生按着她的头伏在这些问题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