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为什么要向我道别?
不对,这个语气……虽然只是阅读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但我却能够感觉到,真正想要对我说出这句话的,是莱拉斯。
她在感谢我这么多年的陪伴……可是除了高中的几年外,我们相聚的时间也不过是前段时间。又哪里来的“多年”一说呢?
我又恍然间想起来她不辞而别的那个星星坠落的夜晚。那夜流星拖拽着华丽的长尾从深空逃跑。穿梭在悲喜祈愿中的瞬间光芒,仿佛是来自黑夜短暂的呜咽。
我这才发现,即便是重逢后的今日,我也还是不那么了解莱拉斯其人。我在我贫瘠的记忆中搜刮出的关于她的信息,似乎只剩下了那个名字、还有已经被抛下的往事。而关于她现在的生活和圈子,则都像是隔着毛玻璃一样,只能看清楚模糊的影子。
仔细想一想,好像我获得过的东西都在忽然之间离我远去了。
我的家庭被作为棋子付之一炬、我的家族因阴谋反噬而溃散灭亡。我一向尊敬的父亲是对立面的领袖、我的妹妹仍旧被另一方势力牵制、我曾最信任的弗兰肯斯坦也不过是戴着面具伪装了许多年。隶属于教会的康斯坦丁们早已与我背道而行,爱丽丝也已经为我付出了生命。邻居们、朋友们、旅途中的同行者们……事到如今回头看看,我还真是两手空空。
握紧双拳的时候,只能感受到掌心坚硬的刀柄。
所以,我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挣扎到了现在呢?就凭我……难道还真想去做一个救世主吗?
“弗拉德,我累了。”我叹了口气,仰面躺了下来。从正面倾泻入眼底的,正是黑雾散尽后仍旧不见光明的夜幕。
也许人类本就归属于深渊也说不定呢?毕竟那种感情,确实是只有“故乡”才会给人带来的……不,说“故乡”都显得稚嫩。倒不如说是“归处”?或者一切的起源和起点就像是母亲的子宫黑暗、潮湿且温暖。
也许深渊只是来收回原本就属于它的一部分而已。
“什么?但是……”弗拉德的声音有些哑。他的脸闯进我原本一片纯黑的视野。因为战斗和逃亡而散落下来的金发垂坠到我的脸上和脖子上,有些痒痒的。
我将目光从遥远的夜空中挪向他的脸,看见了他紧皱的眉头。
我原本以为他想要说什么,但对视良久后,他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也许这样是个错误,我也不知道它的后果……”
“但如果……继续前行,会让你感到迷茫和痛苦,不如就在这里停下来吧。”
我笑道:“你是不是见过未来某个时刻回到这个时间段的我,所以才会这么说?”
“……”他沉默着,不知道是因为在揣摩措辞还是其他的什么而没有开口。
于是我继续着自己的话道:“你一定是见过的,不然你不会这么说。你知道如果现在的我在这里停下也许会导致未来的崩塌,因为这样下去将不会存在那个继续奋斗着的未来的我了。
“这到底是是否是一个悖论呢?但不论如何,既然你见过的那个未来的我选择了回到过去,那就一定是因为他发现了某个转机……或许?
“唉,我没有上过大学,高中时候学的物理也都快要忘干净了。我记得好像在量子力学什么的章节里曾经说过,也许因并非直接导向果,而是果也可能成为因的因、现在发生的事能够决定过去……什么的。”
弗拉德终于没有忍住开口:“在说……惠勒延迟选择?”1
“啊?呃……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你看过的书多,也许你是对的。我只是想说……我关于这种回到过去什么的总是想不通……只能想到了有可以改变过去的机会、那就去做。
“我说了这么多,因为我本来是想弄明白自己的思路的,不过越想越混乱了。你遇见那个未来的我应该是在过去,但是你刚刚说的话却影响到了现在的我……对,就是这样。
“正因为某个时间点的我发现了一切都还有救,所以就需要每一个时刻我全力以赴。”
我径直坐了起来,挠了挠头发:“奇怪,为什么我刚刚会突然那么颓废的。”
我看着手中尚未熄灭的手机屏幕,准备将手机重新收回口袋。但这时,弗拉德却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靠了过来,垂眸看向我还没关掉的信息页面。来回扫动的眼眸似乎说明了他正在阅读那些来自维克托的信息。
我干脆把手机丢给了他,自己起身望了望周围。新月吸血鬼那群家伙撤得倒是很快,转眼的功夫就只能看见他们离开的背影了。
“……莱拉斯的?”弗拉德阅读完毕,简单地下了一句总结。
我点点头:“看起来是这样,但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弗拉德的语气怪怪的:“她……总是能影响你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