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剑推开殿门,候在纱幔外,只依稀看到明远的身影。
“小枫让你带她走?”明远公主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一字一句吐词清晰有力,带着澧朝女子特有的温柔婉约,又兼之皇室的矜傲。
“是。”
小枫是明远看着长大的,连这个汉名也是明远帮着取的,明远嫁来多年无一子嗣,直把小枫当亲生女儿看待,她肚子有几分花花心思她这半个当娘的还不清楚?
“她还小呀,大妃和王上把她保护的太好了。”明远低咳一声,半月前她被诊出肺痨,时日无多了,身子也是一天不如一天。“顾剑,你做的很好。我也知道这对你,对小枫都是一种残忍。你和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最信任的,最喜欢的是你,而你,对小枫也是有同样的心思吧。”
“娘娘—”顾剑立马下跪就要请罪。
“我又不是怪你,起来吧。”纱幔后的女人看不清神情,但顾剑依旧感受到一股弥漫的悲伤。“我看到小枫,就仿佛年轻时候的我一般。我也是父皇千娇万宠的公主,也曾有无数上京男儿倾倒在我脚下,可是为了两国和平,我还是来了,我不知我的父皇母后可曾日夜为我忧心,我也不知我曾经两情相悦的少年郎是否思念过我,我来到西洲,一来就是三十年。即使这里与我闺阁万分相像又如何,但这终究不是澧朝。”一颗豆大的滚珠落在锦被上,接着是一连串的泪珠,悄无声息。
“顾剑,柴牧把你教得很好。你有你的使命,小枫有她的责任。作为公主,享受过王朝的锦衣玉食,便要承担王朝的和平,小枫现在还不懂,但时局已经容不得她慢慢想明白了。丹蚩和朔博近年势力膨胀,西洲的位置愈发尴尬,我若一去,西洲与澧朝的纽带就没了,我不想看到我花费了心血的和平就这么散了,我要西洲与澧朝百世修好,甚至并入澧朝。”明远有些气喘,但不妨碍她铿锵有力的说着她的谋划,所有侍女都守在外面,明远的声音在这略微空旷的宫室里回荡,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让他一个人听了去。
顾剑讶然,他没想到明远想的如此之深。
“大王的后代我瞧着都是守成有余,攻略不足。只要小枫成为未来澧朝的皇后,诞下带着西洲和澧朝血脉的孩子,才能顺理成章的把西洲收入版图。”又是一阵呛咳,咳得撕心裂肺,顾剑不顾礼数掀开纱幔为明远输送内力疏通筋脉,不至于咳得那么难受。
“娘娘思虑周全,但还请娘娘保重身体。”顾剑收回内力,将明远慢慢放在枕上。明远的脸色此时格外红润,“放心,我还要等太子和五皇子前来。”
“师傅已经默默跟在尼莫提将军后带着潜龙使去天亘山了,如无意外,明日午后就可以到嫣支城。”顾剑汇报着情况,奇怪的是潜龙使都还没这么快送回密报,而西洲王却如此神速的派出了尼莫提。
“以后,你就要跟着回上京了。”顾剑默然不语,他知道这是必然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米罗摇着手中的红豆枝,上面稀稀落落挂着几颗红豆,小巧玲珑的赤豆坚质如砖,赤艳如血,红而发亮。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小生这厢有礼了。”一个面如冠玉的锦衣公子走了进来,手中挥着一把别扇,见了米罗正收扇辑手,煞有其事的行礼。
米罗正懒懒的斜倚在柜台,上京的夜晚也是热热闹闹的,三步一台五步一排的灯笼将大街小巷照得是亮如白昼。酒肆的大门正对着鸣玉坊,随时欢迎客人来饮酒。米罗今天穿着桃红色的织锦,不同于上京姑娘的襦裙,这身织锦是波斯商人带来的异域裙裳,中间露着肚脐,用金玉链子缠绕,与白皙的皮肤相得益彰,米罗本是外族人,眉眼深邃,穿上这一身更是明艳动人,今天的客人都格外热烈,波斯商人在那又唱又跳,吸引游人驻目。
“公子有礼。”米罗回之一笑,把手中的红豆枝插入旁边的碧玉琉璃瓶中。
“小生见姑娘吟诵诗句,不禁心神向往,相与姑娘探讨诗词,不知姑娘芳名?”这位公子笑的文质彬彬,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我叫米罗,是这件酒肆的主人。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米罗挑眉,蜜色的口脂在灯光下仿佛流光溢彩。
“在下骆鹏宇,表字敬之。”
骆鹏宇?看着年纪打扮,想必是今年新科举子中的探花,果然一表人才,至于这人嘛,还挺风流。米罗心中腹诽,脸上却笑着请他入座,正愁找不到人接近呢,这可不赶上一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