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咒生也主动揽到身上,他觉得很好,心里没有埋怨,反而甜滋滋的。
南小朵不晓得咒生心思飞远,她看他笔画章法不对,急忙纠正起来:“你写个十给我看看。”
咒生嗯了一声,把纸摊平,一笔一划,南小朵站在他身后,看他写得认真,横平竖直的,没有起笔收笔:“重来。”她按住他的手,拿起金笔在咒生写的十字上点评道:“横要抗肩,竖笔要出峰。”
“为什么不写直了?”他问。
“为了好看,板板正正不好看。”南小朵不想解释太多,他现在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先把基础打好。
他乖乖照着她的指示写字,煤油灯下,他不住看着小南专注的面庞,墙上是他们拉长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咒生想到了一辈子。
一辈子呢,一个甲子,多少春夏秋冬相伴,天天都这样多好。
可惜天不随人愿的时候更多,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
某日,咒生来洋货店接小南,隔着玻璃看到刘石星正缠着她,小南不胜其烦的躲来躲去,咒生脸色一变刚要冲进去打这轻浮的流氓一顿,小南就甩开刘石星走了出来。
“咱们回家。”她臭着脸。
“好。”咒生揽住小南的肩膀,暗自警告了站在玻璃门后的人一眼。
一整晚小南兴致都不高,吃饭也心不在焉,他提醒一次吃一口,最后干脆就不吃,下帘子蒙头就睡,咒生在一旁干着急,试着问她发生什么事,小南也不说。
而事情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刘石星甚至当着咒生的面,抓住了小南的手腕,咒生不由分说冲了上去,抬手就要教训他,可刘石星却说了一句话,让咒生怒火骤熄。
“你们俩假扮小情人,不会是在外面闯了祸吧。”刘石星得意的直视咒生,眼神笃定他有九个胆也不敢下手,让咒生愤懑不已,他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放下。
刘家在曹家县家大业大,不是路上的阿猫阿狗死了无人问津,人不可以打,可咒生仍是气不过:“与你无关!”惹不起躲得起,大不了远走高飞,哪儿黄土不埋人!
“咒生,我们走。”小南冲上来,强行把咒生和刘石星分开,拽着人就往家里走。
刘石星看到小南靠近,又开始用金钱诱惑她,咒生母鸡护崽一般转而挡着南小朵,不让刘石星的眼神接触到她,站在原地的刘石星不死心,送来一句轻飘飘的话:“南小朵,我的话,你考虑清楚再回答,你不吃亏。”
咒生听了刘石星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酝酿着,他回家关上门就问小南:“刘石星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南小朵避开他灼灼的视线,把小包挂在床头钉上,她没想到刘石星平日懒散,可心思细腻,竟然看出来自己和咒生假扮小情人,甚至利用人情关系网,推测到他们可能在外面犯了事。
事发后,南小朵不断自我检讨,她心里把咒生当做哥哥,举止比路上的小情人都亲昵,在世俗人眼里已经能算作小情人范畴,甚至比街面上见的夫妻都还好,同住的牛哥牛嫂都没发现端倪,为什么自己没有骗过刘石星。
到底是哪一个细节让他抓住了痛脚,南小朵这几天想破头都没有找到根源。
“我有钱,你说个价。”
“一百块!买你三天!”
“你有啥吃亏的。”
刘石星唐僧一样叨逼叨逼,阴魂不散。
烦!
而且咒生还一直追问,让她更烦:“别问了,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这是第一次南小朵把咒生拒之门外。
他的心攸地纠了一下,涩涩疼疼的,针扎火烧一样难受,咒生想再问一句,姑娘夸嚓打下隔帘,断然把他推了出去。
咒生甚至感觉心口被石碾轧碎,四分五裂的疼摧古拉朽,他走上前去抬手抓着帘子,想把它们扯下来,想问背对自己的人,他们之间不能敞开心扉了么?
床上的人背对自己,被褥被她扯高蒙住头,咒生咬了咬牙,短叹一声问道:“你吃不吃饭。”
“不吃!你很烦!”南小朵闷在被子里回答,咒生觉得他们不止隔了一层被子,甚至隔了千山万水,因为她厌烦,更因为她拒绝自己。
他静静站在床边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咒生关上门,去了厨房,这餐他食之无味,脑子里都是娘和爹争吵的画面。
“那个狗乡绅是不是又来缠着你了。”
“不用你管,家里又没米了,房租又涨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你不去想办法,就知道听街头巷尾的嚼舌根!”
“你是我媳妇,你让人欺负,我怎么能不管。”
“你看到我让人欺负了?我说我让人欺负了,你整天不想着为家里赚钱,不努力飞黄腾达,就知道钻进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里面,我长得漂亮,别人多看一两眼怎么了,你那些个好兄弟,谁不是背地里偷偷瞧我的,你倒是一个个找他们兴师问罪去啊。”
“没用的东西,整日捕风捉影,你想我们娘俩去当乞丐不成。”
……
“你,你和那个乡绅~”父亲病重在床,娘却对着一面破镜子梳妆打扮,她穿上了缎子的衣裙,用头油把一头黑亮的长发梳顺,娘亲对父亲的话置若罔闻,抹上艳红口脂时,还对冲镜子嫣然一笑。
娘漂亮得像一只妖精。
咒生躲在灶台熬药,家里已经没钱了,药铺不愿意赊账,他只能用药渣再煮一碗。
“我走了,你和儿子过吧。”母亲打扮完,走到父亲床头,她和这间屋子格格不入,父亲想要抓住她的裙摆,被她嫌弃的撇开:“我最好的几年都跟你在这儿破屋子里吃苦,我后悔了,锦衣玉食没什么不好。”
父亲瞪大眼,死死盯着娘亲,咒生看到一滴晶莹的玩意从父亲眼角滑落,他最后恳求道:“宝儿是你亲生的,你不能不顾他。”
娘亲不接话,甚至不愿意看一眼他们父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