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生看她确实没事,良久才松了神情,又不敢轻易相信,怕她说谎眼睛仔仔细细在小南两条蜜色的细嫩胳膊上逡巡:“你没骗我。”他怕她为了活下去,委屈自己。
南小朵笑道:“我是委屈自己的人嘛。”
好像还真不是,想到她之前在营地的所作所为,顺手都知道粮食和银子两手抓,是个不吃亏的主,咒生渐渐打消了疑虑。
他转眸看着桌上的钱,又看看屋子:“能藏哪儿啊?”
“过来。”南小朵示意他凑过来,咒生毫不犹豫照办,她附上他的肩头,咒生觉得身子一沉,不由地又弯了弯腰,听了她说的藏钱的地方,他想了片刻,说:“柴房就有竹子。”
当晚,二人合力把钱藏好后,咒生落下隔帘之前,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的话和南小朵说了,他和她一起塞在竹子开口时,咒生觉得他们因为一个秘密变得更加亲密了,这种亲密像裹了糖霜的药丸子,甜过便尝到苦。
苦涩的感觉源于咒生的多疑,他知道小南聪明却没有害人的心,成为同伴后她也不藏私,反而是自己疑心生暗鬼,显得龌龊许多。
但他忍不住怀疑,他能活到现在,也全因自己从不轻信他人。
咒生觉得自己有病,就像村里人常骂那些没良心的叫做养狗反牙,反骨仔!
女孩儿聪明又善良,从未想过害他,有什么事她都说清楚,那怕救自己只是想探听身世,并不是全心全意的路见不平,这些咒生都知道,小南也未做隐瞒,甚至都主动扯平互不相欠。
小南很好,非常好,他虽然大字不识,也晓得分好赖,是自己不好,是他龌龊,不知好歹。
“小南,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藏钱。”五十块是她赚来的,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告诉他知道。
正在喝水的人放下茶杯,疑惑的朝他望来,眼神清澈如水,汪汪有神,被她挠乱的碎发落在额头,满满的随意和俏皮:“大哥,你想想,如果你出事,我当然知道钱在哪儿,可我出事,你不知道钱在哪儿,我怎么办。”
“你可以等出事再和我说的。”
“我都不知道明天下不下雨,我怎么知道我啥时候出事,你这个人真奇怪。”
“……”说得好有道理,咒生想不出理由反驳。
翌日。
咒生和昨天一样把南小朵送到洋货店门口,正巧遇上刘石星开门,咒生和他点头致意后转身去了码头,
南小朵今天上工很轻松,因为刘石星衣服库存太少,一个上午就卖完了,下一批货要好几天才走水路运来。
“小南,你去电报局,给省城的洋行发个电报,让他们赶紧追加一批新款的连衣裙下来。”刘石星看着空荡荡的陈列柜,他抓了抓发叉无奈的和南小朵说:“以前发的电报单在第二层抽屉里。”
“怎么今天忽然来这么多人?”他这些衣服都搁陈列柜大半年了,曹家县有头有脸人家的女人,这半年都眼瞎了不成,拿着这份半年前的电报,南小朵忍不住腹诽。
“我姐昨天把走了一通亲戚朋友,回到家大半夜都还笑醒。”刘石星解释道。
难怪,原来是刘石梅出去晃了一圈,这位活招牌的杀伤力惊人啊,不过很奇怪的事,为什么客人都是来买衣服的,竟然都没提化妆的事,南小朵还想说今天要有人来化妆,她就把库存都消了。
这个问题,后来刘石星也侧面回答了,他姐姐刘石梅就是个吃独食的性子,曹家县只有她变美的份,其他女人想都不要想。
……
等最新一批货到了的那天,刘石梅一大早就来了,她作为老板,肯定是要来把货头先挑走,把南小朵推荐的衣服鞋子都搭配一遍后,大老板依旧是关门让南小朵给她化一个精致的妆容,穿上合适她女王风格的大气连衣裙,把门一开让来买衣服的姑娘都艳羡不已。
这次南小朵给刘石梅画了一个清新高冷的淡妆,她加深了刘石梅的轮廓,把眉峰画的更加凌厉,顾盼转眄都带着冰晶的冷冽,稍稍拉长了眼形,让女人气质冷而不硬,甚至带了点儿狐狸的狡黠。
一身白色珠光束腰长裙,人坐在橱窗旁的桌子旁,阳光一打上去犹如一株遗世玉兰,高不可攀,不可亵玩。
整个橱窗都成了刘石梅一个人的舞台,让她可劲的大放光彩。
自然,进店欣赏美人的顾客大有人在,被欣赏的刘大小姐也乐得其所,只是可怜了南小朵这段时间连喝水的时间都要挤。
“小南,那双高跟鞋给我留着,对,就是刘小姐脚上那双再小一码。”
“小南,我自来水笔堵了。”
“小南,刚才你拿的腰带我要了,两条都要,还有刘大小姐用的那支口红,我也要。”
“小南,这双鞋子左脚松了,右脚合适,是不是拿错了。”
“小南,英吉利的香水你放哪儿来,就是新来那一批。”
“我就来,稍等一下。”小南一整天都像一只陀螺,在刘石星姐弟和顾客之间转悠,她很怀疑以前这家店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自己一个新扎员工,都比老板轻车熟路得多。
到了下午,店里的客流渐渐稀少,南小朵趁着空档喘了口气,可她没法休息,因为要做台账,对,某个一整天都在摆弄新金笔的老板,连会计的活儿都不想干,直接丢给了她。
“小南,小南。”催命鬼又在叫了,南小朵努努嘴没搭理他,甚至想找一根针线把刘石星的嘴巴缝上。
“小南你修一下这只自来水笔,墨胆漏了。”刘石星啪一下就把金笔搁桌上,理所当然的说:“顺便帮我把笔尖磨一磨,太涩了写得不顺畅。”
正在算账的人面无表情的抬起脸,拒绝的话都不用说出口,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老娘不伺候,她才上工一周,就体会到有两个长臂指挥的老板是多痛苦的事情。
甚至,他们都分不清工作时间和非工作时间,总觉得一日员工终身员工,使唤起人来是半点不含糊,南小朵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