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过后,大约又过十日,林府的人捎来口信,说是林若霄想请我过府一叙。我当时还很吃惊,林若霄很少主动找我,这次也不知有什么事。自从端午之后我们便没有见过,我猜测大概是为了我将投毒之事公之于众的事情。
直到我到了林府,才知道自己猜错了。因为找我的根本不是林若霄,而是借用了林若霄之名的林若玄。
我从杭府的马车上下来,看到林若玄站在门口的时候,才猜到大概。于是打发了车夫先行回府。我自己则在众目睽睽下跟着林若玄先进了林府,过了一会儿,见车夫已经走远,才跟着林若玄走出来,我们两个人鬼鬼祟祟,竟然有点像是,偷情。我自嘲的笑了笑,林若玄就算想偷情,估计也不会找我,找三哥哥还差不多。
林若玄拱手对我施了一礼,“我用了家妹的名义将五姑娘请来,多有隐瞒,失礼了。实在是听仲锦说,令尊大人近几日对五姑娘管的甚严,这才出此下策。”
“三哥哥也知道此事?”我有些吃惊。
“知道的,我怎敢连他都瞒。”
这话旁人听了可能没什么,但我听着却忍不住想歪,我暗喜唏嘘一番,后又问道:“三哥哥知道你要带我去南市街?”
“这件事本就是姑娘的事,我怎会贸然说出口,这事仲锦并不知情。我只是同仲锦说,之前允诺过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想请你过府。”
“所以你就想出了借用若霄之名的主意,因为你知道,如果是若霄找我,我一定会来,父亲和哥哥也没理由阻拦。”此话一出,我的神经突然一紧,瞬间想到另一桩事。
当初有人给林若霄送点心,我一直也没有想到那人为什么要借用杭之茉的名义,我今日才明白,因为那人知道,若说是杭之茉送的,林若霄就一定会吃,那人的目的是想让林若霄吃下毒药,诬陷杭之茉只是顺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一定很了解我们,一定很了解林杭两家的关系,一定很了解杭之茉和林若霄的关系。这样看来,下毒的是我们身边的人。
想到此处,我竟不寒而栗,身形有些站不太稳。林若玄发现我的异样,紧张的问道:“五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既然是我们身边的人,会是谁既和林若霄有仇,又和杭之茉过不去呢?下毒一般是女人会选择的方式,凌王也曾说过,当初花钱找人送糕点的是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而且点心要通过杭之茉之名才能送进林府,那么就排除了林府内部的人。如果是林府的人完全可以不露声色的将毒下在林若霄的饮食里,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林府之外的人,又是女性,同杭之茉和林若霄都有过节。我能想到和杭之茉有过节的第一人就是连蓉,可她同林若霄似乎并无仇怨,而且去年端午时她也并不在京中。也不太可能是杭府的姐妹,若是杭之茉下毒害人之事被坐实,杭府也会被染上污名,对杭府的人一点好处都没有。可是对方做事手段既不高明,收尾也不利落,不想是精于算计的人会作出的事。
“五姑娘?”我听到林若玄喊我,才回过神,顺着我的思路问林若玄:“林将军,去年林若霄中毒一事,你可知道在点心里的毒是什么,会不会致死?”
林若玄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莫名一愣,回想了片刻才答我:“这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若霄说起,当时大夫并没有诊出具体是哪种毒。大夫检查过当天若霄的饮食,发现在那盒点心中多加了一种草药,但究竟是何种草药大夫也不清楚,但这味药是最可疑的,所以才怀疑到你头上。但听说,大夫发现的那味草药并不会致死,只会让食者感觉到头疼、恶心。”
未知的毒药,还不会置人于死地,全部都透着可疑,“那大夫可靠吗?”
“是宫里的大夫,老臣了,太子颇为倚重的,经验丰富,应该是可靠的。”
连经验丰富的老大夫都没见过的毒药,下毒之人又是从哪得到的呢?我一边想一边挠头,直到林若玄又喊我。
我回过神看着林若玄,这才想起我们还要去南市街。
为了避开视线,林若玄带着我进到厢房换了披风带了帷帽才又从林府的后门往南市街去。
我跟着林若玄走到南市街的时候,只感觉这条街就只是条很普通的街道,没有任何异样。两边的商铺也是正常营业的样子,做着普通的生意。
林若玄将我带到我当时出事的地方,我们找了个茶水摊坐下。离着茶水摊几步之遥的地方有个面摊,大概就是在事发之前目击了杭之茉从漆器店出来的那个面摊了。面摊的对面就是关闭已久的漆器行。如果不是林若玄指给我看,我完全看不出来那间空闲着的没有招牌的店面曾经是个漆器行。那家店的左手边是家药材铺,另一边的门面比较小,没挂招牌,也看不出来是做什么营生的,但是只瞧着店门口挂着的各类铁质工具,猜测大概是卖铁器或者五金的。不过店里的人似乎不太关心生意,此刻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我问林若玄,“这家漆器行后来被什么人盘下了?”
“就是旁边的那家药材铺,听说店主一直想扩大店面,正巧漆器行出手,他就买下了。”
“这家药材铺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我派人来查过,并无可疑,就是家正经的药材铺。”
我又指了指那家铁器铺子:“旁边那家没有招牌的是卖铁器的吗?”
“那是家打铁铺子,前面柜台虽然小些,但后院比较大,工人们都在后院打铁。那家店也查过,没什么可疑的,是一家做了几十年的老铺子了。那个店主成日里都是这样的,那日你被撞时,他也在打瞌睡,所以街上的情况他完全没看见。还是后来街上闹开了,才将他吵醒的。”
这样的店主做生意倒是不操心的。我又看了看街上的其他铺面,再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我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了南市街的街心,静静的站着,闭着眼,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杭之茉被撞的那一刻,很可能也正是我走上人行横道被撞的那一刻,我们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交换了灵魂,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杭之茉的灵魂还在。但是,杭之茉的身体曾有一段死亡的时间,而我是在棺材里苏醒的,这就有可能,杭之茉先于我出事,而当我被撞的那一瞬间,正是杭之茉刚刚入殓的时候,那样的话,她的灵魂就不好说是否安好了。
我在街心闭着眼静站了许久,但没有任何奇迹发生,虽然意料之中,但不免有些失落。
我重新坐回凳子上,林若玄问我:“你可想起来什么?”
我失望的摇了摇头,林若玄安慰我:“不必勉强自己。”
我换了个话题:“上次的蒙面人调查的怎么样?”
这次轮到林若玄摇头了,“那帮人是雇佣杀手,拿钱办事,端午后的第三天,在城外发现了蒙面人的尸体,已被人灭口,很显然是因为办事不利,才被灭口。”
“三哥哥有没有和你说明度的事情,你找他了吗?他可知道情况?蒙面人是冲他去的吧?”
“明氏布行,我们去过了,也见到了明家二公子,他受伤了,不过并无大碍,据他所说,是他的仇家要杀他,但是只是猜测,毕竟没有实证,所以拿不到人。”
“仇家?什么样的仇家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