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杰和你妈妈从念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据说两个人见了家长,就等着结婚。那时候他和司立新一起合伙开公司,结果被合作方骗,合作方卷钱跑了,砸了很多钱进去,奶奶家卖了房子都没够赔的,他说那时候他懦弱,觉得一辈子完了……就跑了,留下你妈自己,面对重创后的所有事情,还有一笔债。”
林暖始终沉默的听着……
“过了两年,文杰自己在外面折腾出些名堂,又赚到一点钱,他说其实很少,估计都不够一家人一年的花销,但是他觉得饿不死了,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妈妈和司立新已经在一起了。”
床上的人摇摇头,好像她也在替故事里的人遗憾。
“他懊恼啊,可是他没有办法,后来他认识了我,那时候我还在急诊科轮转实习,值夜班的时候,急救车拉来了个酒精中毒的,就是他,你知道我们值班,最讨厌凌晨接到这种病人,也没地方发脾气,就好好给他输了液。不过他和别人不一样,他躺在大厅,一点没有闹腾,第二天醒了,还和我们医生护士道歉。”
金娜沉浸幸福的回忆里,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觉得他不一样,醒了以后也很有礼貌,他来拿了两次胃药,都赶在我上班的时候,我们就慢慢熟络了起来,我爸妈对他这个人,很满意,没过多久,就结了婚。”
金娜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到。
“你妈妈和司家的事,我不是特别清楚,他只是在你来家里以后提起过一些,只知道,司家原本就是个有钱人家,司立新其实毕业就结婚了,但是和家里闹掰了,跑出来投奔他们两个,你妈妈一直不知道。文杰也说,是他瞎了眼,没有看出司立新这般混蛋。”
这般平静的叙述听进林暖的耳朵,在心里撞起一层层波澜。她不有些不安,知道为什么林妈妈要在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给她听……
金娜看出她眼底的无措,没有理会,不顾自己喘气都费力的身体,坚持要说完。
“小寒他爸爸离开以后,你妈妈应该生活的很艰难,司立新一直很照顾你妈,还债的钱,应该也是他从家里拿出来一部分还清的,所以我能理解你妈妈,在那么孤立无援的时候,被一个男人保护着,很容易动心……
后来司家让他回去,他不肯,闹的很大,最后还是被绑回去了,那时候你妈妈应该已经怀着你了……我就是那时候第一次见到的她,不过,这些我有亲眼看见的,也有只是听说的,很多事情是怎么回事,也只能你自己去问你生父了。”
她费力的抬起手,轻轻的摸了摸林暖的头,眼底满是怜惜。
“你和你妈妈很像,长得像,性格也像,无论经历了什么,都是那样一副坦然的样子,初见她时,我不敢相信她身上刚刚发生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我从未听过她对这两个负过她的男人有任何埋怨,那么善良温婉的女人,可惜,那场意外……”
“小寒他爸爸执意要收养你,我没说什么,但是我家里不同意,差点闹到离婚,我怎么会和他离婚呢,那时候,我以为你是他的孩子,如此这般我都认了,我和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争不赢,况且,你是无辜可怜的。
你不知道,你上了小学以后,你亲生父亲找过来,我才确定你和他没有关系,可是那时候,我更难过,别人的孩子,他就一直这样比亲生女儿还疼爱,我得多嫉妒啊,他不同意司家人接近你,他纵容林寒打架,也要保护你。他想把对你妈妈的愧疚都补偿在你身上,从未考虑过我的感受,他觉得我大度,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又多难过。”
金娜都没有察觉,她满脸泪水,不知道是想到自己无数个日夜的苦楚,还是想到那个已经永远离开的人,她爱的这样坚定的人。
有巡床的护士过来制止两个人的谈话,她无力的摆摆手。
“我要和你说完,暖暖……这些年,无论大人们的情感纠葛是什么样的,我面对你时,心里多复杂,我对你,始终是真的当做亲生孩子在养的,也一心希望你可以健康长大,这点良知,你听了这些不用怀疑。”
“妈,我知道。”
林暖和她一样,眼泪已经不自主的流下来,一颗一颗的泪珠,打在紧攥着的双手手背上,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泪腺断了,不会再哭了,可是今天,她怕是要哭尽了泪水。
金娜还是微笑的看着林暖,然后说出了如同炸雷一般的话。
“暖暖,以后不要叫我妈妈了!”
林暖惊愕的看着她,好像自己遗漏了那句话,好像自己听错了。
金娜不顾她的诧异,坚定的说:“你离开吧,离开这,回司家去吧,司立新真心爱你妈妈,不会亏待你,司南那个孩子我见过两面,看着对你也很照顾。”
“暖暖,小寒的爸爸去世了,我得活着,我还有一大家子的老人,小寒也才刚刚成年,我得活下去,要给我一个豁口我才能活下去!”
金娜收了所有的情绪,又变回一开始,盯着天花板好像没有灵魂的人。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今天这场意外不怪你,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再继续看着你长大,看见你,我就想起我煎熬的这二十年,林寒对你的那些小心思,我看得出来,以前,我不会同意,以后,也是绝不可能,我希望林家,永远不要再和你,和你们母女有任何联系……”
金娜平静的说完所有的话,没有恶狠狠,就像再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表达自己的意见,说完就慢慢闭上眼睛,不准备再多说一个字。
林暖坐在椅子上,觉得双腿发麻,就这样坐了十几分钟也没有缓过神来,她看着不再理会自己的金娜,只觉得现在自己应该先离开,想站起来,可是挣扎了两下,根本站起不来,想说话,好像有东西噎在嗓子口,有重锤在锤她胸口,喘气都很艰难,她扶着床边,用全身力气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