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地牢阴暗潮湿，被带离光明的地面，薛问荆才知道大理寺的牢狱不止外头为示威展现的那些，更多的犯人关押在石壁上爬了青苔的地牢里。

在地牢门口守卫休息的地方，带她下来的武士停下脚步，伸出手就要触碰薛问荆的衣襟。薛问荆撤身躲开，轻喝道：“你们做什么？！”

武士面无表情地说：“搜身。”

薛问荆咬了咬牙，她没想到还有这一遭，道：“你们搞清楚，我不是犯人。”

其中一个武士哂笑道：“都进了地牢，是不是犯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另一个接口道：“你是自己来，还是让我们动手？”

薛问荆咬紧牙关，缓缓脱下外裳，直到只余中衣。她双手环抱住纤瘦的身躯，比起皮肉之刑，精神上的折辱更让她痛苦。武士的眼睛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梭巡，调笑道：“也没什么可看的嘛。”

她本不必穿囚服，可武士还是找了一套让她在他们面前换上。薛问荆强忍屈辱，将散发着奇怪的味道的肮脏的囚服草草套在中衣外面，跟着守卫走进地牢。

能被关进大理寺的都是些犯下重罪的穷凶极恶之徒，要么就是很久没见过女人，要么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看见薛问荆都如饿狼一般趴到门上，有的言语间不干不净，有的解开衣服脱下裤子露出身体。

守卫任由他们放肆，将薛问荆带到一间中间位置的牢房，粗暴地将她推进去。隔壁牢房一个脸上生了烂疮的男人隔着围栏凑过来，“小美人，瞧你这细皮嫩肉的，犯了什么罪？”

薛问荆懒得理他，缩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把一切污秽景象阻隔在外。牢犯们碰不到她，只能在想象中对她肆意折辱，并述之言语。

薛问荆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爆起了青筋。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不堪入耳的言语，如同一把一把细小的利刃肆意切割着她的尊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刘煜带着几个武士走到她面前，得意地道：“怎么样薛女郎，这的人招待得不错吧？王爷已经走了，没人救得了你。”

薛问荆睁开眼看着他，“大人不赶紧去找证据吗？”

“不急。”刘煜道，“你不会真以为皇帝会因为你夺了本官的职权吧？天真至极。”

薛问荆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刘煜见薛问荆没别的反应，有些不满，补充道：“你放心，本官答应了王爷，至少在这大理寺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不过本官给你寻了个好去处，若无意外，今晚就可以把你送过去。”

薛问荆抬起眼帘，“何处？”

“你去了就知道了。”刘煜冷笑，“好好珍惜这里的时光吧，你会怀念这里的。”

薛问荆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刘煜不会和她玩笑，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已经给她找好了去处。要合情合理又要在许家掌控之中，只有明镜台。

他言语间十分笃定，想必是已安排周全。皇帝的口谕只送到大理寺，明镜台若要用刑最多只是挨几句责骂，算不得抗旨，且案件移交到明镜台，责任也就随之移走，那即使最后没能找到实证，刘煜也有充足的理由推卸责任，许家再一运作，今日的字据就相当于白立。

她并无丝毫恐惧，只是愤怒。对这些人来说，有恃无恐已经成了常态，人的尊严也好，生命也罢，对他们来说都如草芥轻贱。只要许家不倒，他们就能一直肆意妄为。

刘煜不知她心中所想，满意地笑着离开了。他知道明镜台的许芝并非善类，多的是让人痛苦的手段，尤其是对女人。

这世上本就不是非要血肉模糊才能让人生不如死，他本来已经想好了折磨她的法子，现在看来不必了。他只要把薛问荆完完整整地送过去就行，以后无论怎样追责都追不到他的头上。

他心里盘算得快乐，却没想到还没等到明镜台的人，宫里却先来了赤甲卫。赤甲卫只有帝后有权调动，大多数时候执守于内廷，只有皇帝出宫之时才随之而行。刘煜听闻赤甲卫前来，早早出门相迎，却不见龙仪凤驾，只有一驾五骑马车，虽华贵气派但显然达不到帝后仪制。

可既非帝后，如何又能驱使赤甲卫？

来者身份不明，他一时不知如何请安。只听马车内传出一个清亮的女声：“刘大人贵为大理寺少卿，竟连基本的礼数都不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