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棂的阳光如碎金点亮薛问荆清宁的脸庞,世子看着她眸中真切的担忧,心中微微一动,道:“我会的。”
薛问荆对上他温柔如水的目光,双颊微微发红,有些慌乱地低下头道:“快到吃午饭的时辰了,殿下不回去?”
“回去哪?”世子微笑着反问,薛问荆知道他的意思是这就在他府上,道:“自然是回殿下吃饭的地方去。”
世子没直接回复她,而是道:“我单名焕,在族中排第三。”
薛问荆一开始没领会到他的用意,道:“难怪当年在上元灯节见面,殿下自称三郎。”说完却见世子久久不接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她,慢慢才明白过来,试探着问道:“殿下莫非觉得我的称呼有不妥之处?”
世子回答得毫不犹豫:“甚是不妥。”
“哦?”薛问荆微微偏头,“如何不妥?”
江焕看着她,怎么看都觉得欢喜,道:“姑娘这称呼未免太过生分。”
薛问荆唇角一勾便是一个狡黠的笑,“那我该怎样称呼合适?”
江焕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一拉。薛问荆反应极快地一手扶住桌子避免栽进他怀里,他却好像也并无此意,不过将她拉近了些,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觉得怎样合适?”
薛问荆耳根一阵酥痒,脸一下子红了个通透,正要将他推开他却已自己收回身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微笑着看着她。
她想了想,极轻极轻地说出两个字来。江焕一时没有听清,问:“什么?”
薛问荆只是笑着不说话,眼角的余光看见窗外珮儿和珀儿各自端着一个木盆与楚晏前后来到院子里,正要往东暖阁方向去,轻快地说:“珮儿珀儿她们回来了,我也饿了。你是要继续在这儿站着还是回去吃饭?”
江焕问:“你不留我?”
他的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委屈,薛问荆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故意道:“寄人篱下,悉听尊便。”
江焕正要说话,薛问荆却已几步跑到床边趴在窗棂上呼唤珮儿。她脚步轻灵,这么些时日她身上的肉基本都长回来了,虫排出体后更是浑身轻松,与先前死气沉沉的纤弱模样判若两人。
珮儿听见她的召唤走到窗边,看到江焕也在房里,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带礼的“参见殿下。”
楚晏眼尖,早拉着珀儿溜了。江焕示意她不必多礼,对薛问荆道:“我来的时候交代了出门,中午不回去也不打紧的。”
“殿下既然都这样说了,我若不留也太无情。”薛问荆无视江焕不满的神色,吩咐珮儿:“听到了吗?请月姑娘多给些饭菜,我吃不吃不打紧,可不能饿着殿下。”
珮儿答应了一声去了,江焕走到她身后,“怎么不打紧?”
“我就随便这么一说。月姑娘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让我饿着。”薛问荆一手扶着窗棂转过身来向他眨了眨眼睛,“原来殿下早有打算,那怎么不提前吩咐月姑娘多准备些好吃的?”
江焕比她高些,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身位,她需要微微仰起头才能看着他。江焕解释道:“是提早就嘱咐了的。即便姑娘不答应,毒虫出体不久,也应当好生补一补身子。”
“还补呢?”薛问荆笑道,“我这几日胖了不知有多少。若是被舅舅那边的人看到,又要说我偷懒不练武。”她也的确有一段时间没练就是了。
王明明查过她的身世,他知道她舅舅在江湖上有个帮派叫玄机楼,而无论且歌楼还是京城密道网都与玄机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王明明离京之前曾私自来见过他,希望他能从薛问荆身上撬出京城密道网暗藏的秘密。可早在下去探查那被改造过的墓穴之时,她强忍紧张的神情与小心翼翼的举动让他已然作出判断——她的确知道一些东西,但并未触及秘密的核心。
“说起来。”薛问荆的话打断了他的回忆,“我一直以为殿下对我,怎么说呢,心存嫌恶?”
“是么?”江焕略一挑眉,“姑娘为何会有此感?”
薛问荆想了想,道:“也说不清。只是我还记得当年在女学里的时候,几次见到殿下都是黑着一张脸。还有刚回京的时候,殿下的神情分明是连多看我一眼都勉强。”
江焕听着有些好笑,“原来姑娘都还记得。”
“那就是真的咯?”薛问荆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下半句还没出口已经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清淡的佛手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推了推他,“别想敷衍过去,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是是是。”江焕的声音近在耳旁,带着温暖的笑意,“我也记得,当年在灵犀宫有个冒失鬼,初次面圣就御前失仪,还砸伤圣颜。亏得圣上宽怀仁慈,没治她的罪。”
其实那日在薛问荆到来之前,他已看出宋家的女儿并不相信皇帝假托的身份。早在入宫之前,宋家禛毓的才名便已传入宫中,年仅十岁就献计助父大败南卫主力的天才,一入女学就同时吸引了太后和皇帝的注意。那日皇帝去灵犀宫便是为她而去。
当时宋禛毓虽心存疑虑,却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并未点破,只是言语间明里暗里地试探。那时的宋禛毓虽还是个未及笄的少女,说话却已很是有几分本事,要想在她面前言语间滴水不漏不是件容易事。幸而有个冒失鬼及时从门外跌进来及时打破了紧张的局面。
大概是这第一眼划定了基调,之后她行事几乎都可以用个莽撞形容,一路莽到被太后三言两语逐出女学。他本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有几分孤勇但不怎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