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一众姑娘里,李妙仪最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姊妹,连一向疼她的母亲都有意无意透露出‘宜女’惹不得的消息。
身份不明,年纪不知,父亲的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了后院中的新主子,连母亲都要让她三分,这样的人物是她惹不起的。
耳边嗡嗡的响,李慕宜将她搀到座椅上后就回去了。
桌上茶盏已换,一樽镶着红宝石的金樽叉着三只矮实的小足静静地立在桌案上,微微俯身就能够到,她伸手取过来,架在指节上凑近鼻尖轻嗅。
“好香的酒,是漠北的春风露?”熟悉的气味将她带回了繁星满天的大漠。
清凉的风携裹着清新的青草气吹来,身下是柔软微凉的纤草,放眼望去,万里无垠,只余一片空寂,羊群中偶有一阵笛声冲破宁静的月色,彻夜不停。
黑沉的天幕下两人席地而卧,两坛烈酒,醉倒大地,不知今夕何夕。
呼查木,会是他送来的吗?
李慕宜朝使节坐的地方看去,少年的面容已经不复当年的那种稚嫩,一年多未见,他的身量如疯狂生长的野草,已经比她高很多了,原来比她高一个头,现在她应该只能到他肩头了吧。
她望着呼查木鬓发间的红蓝宝珠微微失神,手里的春风露不自觉的倾倒下来,沾湿了桌案,顺着光滑的面板滑落到地上,宫婢微微一惊,急忙凑过来擦净了乱流的酒液,生怕弄脏了她的衣衫。
一小杯酒将宫婢的锦帕全都沾湿了,桌案上残留着薄薄的一层酒液,她还准备用衣袖去擦。
“无事,不用擦了。”李慕宜将裙角提起来往身上拢了拢,以免沾到了地上的酒水。
“是。”宫婢松了口气,将帕子叠好,放进了腰间。这么一来,身边的酒味更严重了。
“此酒是春风露?为何独我一人有?”李慕宜掂着空杯,收回了目光。
“回郡主,正是春风露。”宫婢见她樽中酒液已空,忙不迭地将杯子添满,“这是谢郎君送来的,料想您应当喜欢。”
春风露的名字听起来清润柔和,实际上却是漠北少见的烈酒,这东西不好酿造,能成酒的十不存一,她喜欢却极少喝。
苍狼令主在时常常拘着呼查木,所以他也很少喝。在弗楼沙时,他们两人常常偷跑出去,策马累了就从酒窖里偷偷拎出两坛,喝上几口又悄悄放回去。
不知道他还记得吗。
正想着,坐在对面的呼查木朝她看来,两人猝然对视之下倒是她先败了下风,狼狈的低下了头,就像是背弃了救主的小狼,委委屈屈的蜷缩在自己的领地。
不远处,谢六捏紧了杯盏,杏眸盯着那袭黛紫锦衫,指节微微发白,身边的人正谈论着南乡,忽听杯盏碎裂之声从地上传来,转头一看,瞧见一地碎渣。
“谢大人莫恼,我等不说便是了。”那人面色一百,连忙赔罪。
谢六头也未动,声音平稳,“与你无关,是我手滑了。”
“唉唉……”地上的碎渣七零八落的散着,头顶乌纱的官员瞧着他不太高兴的脸色,放轻了声音,“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
奇怪,才刚入秋呢怎么这么冷?
“谢大人是担心家中姐妹吧?不瞒你说,我也十分担心我那表妹,你说要是那群蛮子看上她了,我回去可怎么交代呀。”
“许大人多虑了。”谢六淡淡应了句,收回了目光。
“也是,我那表妹坐得那么远,怕是连脑袋都露不出来,是我瞎操心了。”